第14章 日子
乃德是乘坐着船离去的。他的身影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遥远的天际线上。而在乃德离开后不久，小堂叔也踏上了返回京城的路途。
小蕊并不想再次回到京城那个喧嚣之地，于是她给谢老爷写下了一封言辞恳切的信件，托小堂叔将其带回京城转交给谢老爷。在这封信中，小蕊详细地阐明了自己的想法与决定，并向谢老爷表达了深深的感激之情。她还在信中提到，衷心祝愿谢老爷能够龟寿鹤年，以便将来有机会亲自回报谢老爷对她的收容与关照之恩。谢老爷读罢此信后，不禁被小蕊的俏皮之语所逗乐了。
与此同时，小堂叔还顺便呈上了珠儿写给谢老爷的信笺。珠儿在信中向谢老爷请安问好，并详细描述了一路上的所见所闻以及返乡后的种种安排。谢老爷仔细询问了一番小堂叔，得知他们一切平安无事，这才放下心来。
现在的郑氏老宅显得格外冷清，只剩下珠儿、小蕊以及两名丫鬟小兰和小月相依为伴。尽管乃德离开时留给珠儿足够多的钱财，但由于珠儿尚处于守孝期间，她们主仆四人的日常生活非常俭朴。不仅如此，她们几乎足不出户，除了购买一些必需品外，绝少踏出家门半步。
因在孝期，平日里珠儿也不化妆，只身着素衣。也不参与家族中的各类婚丧嫁娶等。每天，这座大宅的大门总是紧紧关闭着，仿佛与世隔绝一般。宅内的日子过得平淡如水，珠儿或是静心阅读书籍、抄写经文，又或是专注于女红和习练武艺。
南陆是个大镇子，规模颇大，其中位于镇子中间的那条热闹非凡的商业街道最为引人注目。这条街上店铺林立，应有尽有，甚至还有一家邮局和一座教堂。临出门前，乃德曾经特别叮嘱过珠儿，如果遇到紧急情况，可以前往教堂寻求帮助，并告知她去找那位名叫穆尔登的神父。。
珠儿在邮局订阅了一份报纸，使得他们即使足不出户，与外界的信息交流也并未中断。乃德前往南蕃后，依旧源源不断地给珠儿寄来书信和钱款。珠儿对每一封信都细心回复了。
乃德在信中的话语，除了倾诉对珠儿的思念外，还时常会讲述一些有关南蕃当地的风俗习惯和奇闻异事。然而，对于他自身所从事的事业，却只字未提。珠儿曾私下询问过他，乃德告诉她，自己四处奔波是为了拓展家族银行的业务。起初，珠儿并不了解何为“银行业务”，乃德解释道：“简单来说，就如同中国的钱庄一般。”珠儿听后便深信不疑。
“只是你开银行为什么老跟那些人混在一起？”珠儿秀眉微蹙，满脸疑惑地问道。乃德自然明白珠儿话中的含意，他轻轻拍了拍珠儿的手，语重心长地解释道：“出门在外做生意，怎能不和本国驻外的领事官兵们打交道呢？于你而言，他们或许是如强盗一般，但对我来说，他们是自家人。无论是为了自身安危，还是确保财产安全，这都是无法回避的事情。”珠儿想想也是。
接着，珠儿再三叮嘱乃德：“不过，你切不可干坏事，更不要助纣为虐！”乃德伸出手，捏了捏珠儿粉嫩的脸颊，嬉笑着说道：“放心吧，我还要好好地活着，与你相伴百年、白头偕老呢。”
尽管珠儿早已习惯了乃德在自己面前没个正形的模样，但此刻仍不禁羞红了脸，伸手将他推开，低声嗔怪道：“真讨厌。”然而，乃德却毫不在意，依旧眉开眼笑，甚至故意将声音拉长，用极为亲昵的柔声唤道：“珠儿~”珠儿顿时面红耳赤，急忙推开他，像只受惊的兔子一般，逃似的跑开了。
正是一种相思，两处闭愁。时间过得飞快，虽然书信钱物不断，但乃德却一直没有回来过。
在过去的三年时间里，乃德在南蕃仅仅停留了大约半年之久后，就前往更为遥远的南瞻州。在此期间，他也曾数次回到位于西蕃的家。难得的是，无论身处何地，只要乃德安定下来，他都会立刻给珠儿写信报平安。而且，如果需要提前离开某个地方时，他同样会事先写信告知珠儿，以免珠儿寄回的信件无法收到。正因为如此，尽管这三年来两人未曾谋面，但珠儿对于乃德的行踪可谓了如指掌。
光阴似箭，转眼之间便来到了第三个年头，珠儿终于守完孝期，可以脱去孝服。依照传统习俗，需要举办一场仪式，换上新的衣裳，并宴请一些亲朋好友。然而，由于谢老爷年事已高、行动不便，他只能提前嘱托珠儿的表哥谢韵尽早赶到，帮助珠儿筹划一切事宜。可是令人担忧的是，至今已有一两个月没收到乃德的来信了，谁也不知道此刻的乃德究竟身在何处。更无从得知他是否还记得这个重要的日子。珠儿生平第一次开始有心事萦绕心头。
谢韵为官多年，历经无数风雨，处事也考虑得面面俱到。服满之后，谢韵又待了几天。但却迟迟未见乃德的踪影。谢韵心中虽然有些焦急，但还是耐着性子多等待了几日，然而，乃德依旧杳无音讯。
眼看着时间一天天过去，谢韵无奈之下只得劝说先珠儿返回京城投靠舅舅家，或者随他一同前往松江府。可珠儿却坚定地摇了摇头，表示：“他必定是被什么事情耽搁了，我愿意继续留在这里等候他一个月。倘若一个月后他还未出现，那我再去松江府投靠你。”
此时正值天下动荡不安之际，局势混乱，而谢韵身负官职，实在无法长时间逗留此地。思索片刻后，他最终还是同意了珠儿的请求。临别的时候，谢韵将谢老爷与自己事先为珠儿筹备好的一份不薄的嫁银交到了她手中，并语气沉重的说：“珠儿，以目前的情形来看，恐怕我无法亲自送你出嫁了。若是乃德近日能够赶来，你二人成亲之后，相隔千山万水，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再度相见。这些嫁妆就当作是你的私房钱，也好有个倚靠。但若一月期限已过，乃德仍然没有现身，你可以将它们作为路费和生活费，前往松江府寻我。”
珠儿含着泪水点头应承下来，送别了表哥。望着谢韵渐行渐远的背影，珠儿心中百感交集，一方面担心着乃德的安危，另一方面又感激舅舅和表哥对自己的关怀备至。她默默地站在官路上，一时竟不知该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