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间隙

    此时皇帝已经回到京城。谢老爷将郑老爷病逝的折子呈给皇帝。皇帝看完后竟然发出一声长叹，想必是想到自己目前的状况，由人思己！感慨过后，皇帝下旨命令居住在城外的珠儿的堂叔继承爵位，并责令户部赏赐丧葬银两以表慰藉。

    接着皇帝询问起郑家的情况，当得知郑老爷膝下仅有一女时，他沉默片刻后点了点头。谢老爷趁机向皇帝禀报了珠儿与乃德的婚事以及珠儿想要护送灵柩返回故乡的想法。皇帝点点头，表示今后珠儿若要离开京城无需再次奏报朝廷，待她在家乡守孝期满后也无需催促其回京。如此一来，珠儿便获得了自由，可以不再像先辈们那样被困在京城这个巨大的牢笼之中，亦无须如同家族中的其他人一般终身局限于城外那方圆数十里的领地里。这也算是一份意外的天恩了！

    谢老爷代替珠儿叩谢皇恩浩荡。次日，珠儿的堂叔承蒙圣上旨意，率领着族内众人进城协助处理郑老爷的后事。由于深知此番归乡路途遥远且艰难险阻重重，此后恐难再有相聚之日，于是他们特意为珠儿备下了一份丰厚的嫁妆银子。

    谢老爷每天都会来到郑府帮忙料理事务，而小蕊也已经提前搬过来住下陪在一旁。偶尔会有同僚前来吊唁，堂叔和谢老爷也逐一接待了。珠儿需要护送棺材回到家乡，乃德因此主动提出一同前行。堂叔与谢老爷都表示赞同，毕竟现在这世道混乱不堪，如果让珠儿一个人上路实在令人无法放心。好在有小蕊相伴左右，再加上乃德一路护送，这样一来他们也就能够稍微安心一点。只是私下里，他们对珠儿千叮咛、万嘱咐，表示在守孝期间绝对不能和乃德做出任何超越礼数规矩的事情。珠儿对此一一应允。

    到了晚上，乃德归来时还带回来了两名女子，声称她们是拜托王指挥所购买而来的，十分老实妥帖。这样一来，不仅在路途上可以帮助照料珠儿，等回到家乡守孝时也不至于孤单。甚至连路途中的衣食住行以及回乡后的相关事宜，乃德都已经全部考虑周全并做好了相应安排。

    堂叔与谢老爷皆非常满意，认为乃德除了年纪稍长于珠儿外，无论是人才相貌还是处世之道都极为称心。珠儿对此感到颇为惊讶，没想到他竟然如此面面俱到、细致入微，但七年前蕃使馆发生的那件事却如同一根尖锐的刺深深地刺痛着她的心。尽管她明白男子身处外地这种事情难以避免，但知道与亲眼目睹终究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感受。珠儿心中郁郁。

    小蕊则对乃德心生敬仰之情。夜晚时分，她悄然凑近珠儿低声说道：“这人竟然生得这样高，还这样好看。”珠儿闻言不禁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小蕊顿时面露羞涩之色，解释道：“我的意思是，长得高的人虽然常见，长得好看的也不少，但像他这般既高又好看的真的很少。”珠儿虽然生性纯真无邪，但绝不愚笨迟钝，她打趣道：“那么咱俩效仿娥皇女英，你看怎样？这样，我们便能永不分离了。”

    小蕊发出一阵清脆悦耳的笑声：“我确实对他有那么一点点好感，但珠儿，相比之下我还是更喜欢你！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我不会跟你抢的。”即便珠儿近来总是以泪洗面，此刻也被小蕊逗得破涕为笑。然而一想到自己的父亲，她的泪水再度夺眶而出。于是珠儿站起身来，说道：“我去院子里透透气。”

    时至九月末梢，秋意渐浓，空气中弥漫着丝丝凉意，但枝头的树叶仍未落尽，残留几片斑驳的绿意。此时此刻，乃德正伫立于垂花门外，与旁人低声交谈着。见珠儿出来，他便向这边走过来。

    珠儿凝视着乃德，轻声问道：“你又何必买两个丫头。我并无责怪之意。我又不是什么真正的千金小姐，我什么都会做。实在是不必为我破费”

    乃德默默地注视着珠儿，时光荏苒，转眼间已过七年。如今的珠儿出落得亭亭玉立，身材高挑而苗条，尽管略显瘦削，却毫无娇柔之态，反倒更添几分清雅飘逸之美。平心而论，珠儿的相貌固然出众，但若单论容颜美丽程度，她尚称不上倾国倾城之貌。然而，在乃德眼中，虽然美貌胜于珠儿的女子比比皆是。可是在乃德心中，珠儿胜过世间所有的女子。

    乃德凝视着珠儿苍白憔悴的面庞，内心充满了无尽的怜惜，轻声问道：“冷吗？尽管南方气候温暖宜人，但北方的天气却日渐严寒。此去路途遥远，在北边少说也得走上十天半个月。我已特意吩咐人为你备好了几件厚实的衣裳，明日便会送来。”

    珠儿轻轻摇了摇头，缓缓开口说道：“乃德，我实在想不通，我们二人不过是偶然相遇罢了，我虽容貌尚可，但比我貌美的女子比比皆是。你究竟因何钟情于我呢？莫非我身上有你贪图之处？可是我什么都没有。”

    话音未落，只见乃德微微一笑，然后从怀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把短剑。

    这把短剑长不过一尺左右，但剑身却镶嵌着璀璨夺目的金边，剑柄处更是精心点缀着温润细腻的美玉，使得整把剑看上去异常华丽、珍贵无比。原来，此剑竟是郑老爷赠给乃德的定亲信物！郑老爷眼见着乃德每次送来的礼物丰厚贵重，不愿显得过于小气。只是郑家黄白之物却未必能胜过乃德，唯有祖传下来的几把佩刀和短剑曾被祖辈们亲自使用过，向来被妥善收藏着。于是，郑老爷便精挑细选了其中一把赠予乃德。

    此刻，珠儿瞧见这把短剑，不禁羞红了脸颊，羞涩地将头转到一旁去。她那原本苍白如雪的双颊瞬间泛起一抹淡淡的红晕，呈现出娇羞之态，但又毫不做作忸怩。乃德见此情景，心中对珠儿的喜爱之情愈发浓烈起来，一时间情难自已，竟然不由自主地紧紧握住了珠儿的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