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订婚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德先生竟然同意了郑老爷提出的条件！只见德先生脸上溢着淡淡的笑容，眼神坚定而温和地注视着郑老爷，然后用沉稳的语气缓缓说道：“我永远不会弃她，一辈子都会让她安稳舒适的生活，不死在她前面。您觉得这样如何呢？”听到这番话，郑老爷和谢老爷都愣住了，他们满脸狐疑地盯着德先生，试图从他的表情和眼神中分辨出他所言究竟是出自真心还是假意。就连正在哭泣的珠儿也忘记了流泪，转过头来凝视着德先生。

    然而，此刻的德先生却不再多说一个字，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整个房间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许久之后，郑老爷轻轻地推开了身旁的珠儿，努力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尽管身体虚弱无比，但他还是强忍着痛苦，颤巍巍地下了床，然后对着德先生深深地鞠了一躬，行了一个大礼：“我此生最为牵挂放不下心的便是这个女儿，从今往后，就托付于先生了，请先生务必善待于她！”

    说完这句话后，郑老爷已经气喘吁吁。德先生收回笑容，郑重地点了点头。

    珠儿回过身紧紧抱住父亲，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下来。瘦弱的肩膀微微颤抖着。德先生连忙走上前来将郑老爷扶起，并坚定地说道：“我既然说出了口便绝不会反悔！”说完，他恭恭敬敬地朝着郑老爷行了一个标准的翁婿之礼。

    谢老爷不禁被眼前这一幕深深打动。此时此刻，真相究竟如何似乎已经不再那么重要。毕竟，人生在世，谁又能够真正掌控自己的命运和寿命呢？更为关键的是，德先生所展现出的诚恳态度令郑老爷和谢老爷感到颇为心安。

    次日清晨，阳光洒满了大街小巷，整个京城逐渐恢复了往昔的宁静与生机勃勃。人们纷纷走出家门来到街头巷尾，四处打听着最新的消息。珠儿从药铺买药归来时路过人群聚集之处，无意间听到周围的人们正七嘴八舌地议论纷纷道：“听说朝廷竟然答应了蕃人提出的好几十条苛刻条件！” “是啊，据说皇帝也已经踏上了返回京城的路途……”

    珠儿默默地加快脚步，心情愈发沉重起来。原本以为事情会有所转机，但现实如此残酷。然而无论怎样，生活总要继续下去。

    “真是千钧一发！炮弹已经架设到了皇宫门前，皇帝竟然发来了同意和谈的电报。即便如此，皇宫内还是死伤惨重。”珠儿站在街边，静静地聆听着人们的议论纷纷。

    刚才，药铺中的伙计们同样在交头接耳地谈论着刚刚发生的一切。他们提到，有些太监选择以缢死这种极端方式来殉国；还有那些怕受辱的皇妃和宫女，则义无反顾地投入深井之中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听到这些消息，珠儿的心情愈发沉重。

    其实，珠儿并非未曾考虑过结婚成家之事。毕竟婚姻乃人生大事，无法回避。然而，她实在不愿嫁给那位德先生。他不仅年纪比自己大出许多，更令珠儿心生不安的是，她不禁联想起七年前在蕃使馆所目睹的那一幕场景。尽管德先生并未明媒正娶正室夫人，但谁又能保证他在外是否招惹了众多女子呢？珠儿始终认为德先生绝非良善之辈。

    又过了一天，德先生的父母回电同意了这门婚事。德先生托了蕃使，王指挥，还有朝廷的官媒前来正式提亲。这桩婚事算是正式定下了。

    令人惋惜的是，就在纳征当晚，郑老爷竟然离世了。不过值得庆幸的是，他走得非常安详，并没有遭受太多痛苦。自从郑老爷答应了这门亲事以来，德先生——现在应该称其为乃德——他让郑老爷和谢老爷如此称呼他。自那以后，待到世道逐渐安定下来，郑老爷也从后院最偏僻处的后罩房搬回了更为宽敞的正房卧室居住。

    为确保郑老爷得到最好的照料与看护，乃德不仅请来数位蕃医及护士日夜轮班值守于此，而且丝毫不在意这座陈旧宅院内简陋的环境条件。他白日通常会在外院的书房内处理各种事务，到了夜晚则会选择在正房旁侧的厢房歇息。可以说，无论是对于珠儿还是郑老爷，乃德都关怀备至、体贴入微。至于珠儿，则住在后罩房中。尽管两人已经订婚，但乃德始终保持着君子风度，从未独自踏足过后院一步。他言行举止间尽显端庄得体之态，这些都被郑老爷看在眼中，心中自然也就越发地踏实、宽慰起来。

    尤其是纳吉那天，每一个环节都处理得恰到好处。过文定、收庚贴等极为妥帖。

    郑老爷亲自审视了所有细节后，惊讶地发现乃德家族竟然有着不为人知的背景故事。原来，他们虽世代居住在蕃邦，但实际上却是前朝灭亡时流亡海外的中国人的后裔。由于长期与蕃人生活在一起，他们的穿着打扮和行为举止已经逐渐融入了当地风俗习惯之中，以至于被外界误认为是长相酷似华人的蕃人。

    这种误解背后隐藏着一段辛酸往事。据了解，乃德家族离开故国的第一代祖先曾告诫自己的儿子们：“如今我们客居西蕃之地，这里中国人稀少，与蕃女通婚实乃无奈之举。但我担忧再过几代，子孙们不仅会忘却故乡的语言，甚至可能连老祖宗来自何方都会遗忘殆尽。倘若他日泉下有知，我与你们的母亲享用子孙供奉之时，抬头一看，竟尽是金发碧眼之人，那岂不是愧对列祖列宗吗？”

    正因如此，这位高瞻远瞩的祖先立下了一条严厉的家规：长房长子因为肩负祭祀祖先的重任，不得迎娶蕃女作为正室妻子；若有人违背此规，将自行断绝与家族关系，并失去继承祖先家业的资格。至于其他子孙，则可以自由选择婚姻对象。这条家规既保证了家族血脉的纯正性，又给予了后代一定程度的自主权。

    乃德身为家中长子长孙，自小就背负着家族的期望与责任。年少时，他四处游历闯荡，见识广博，但也因此耽误了自己的婚姻大事。

    七年前，乃德来到中国，有意要寻觅一位心仪的女子共度余生。然而事与愿违，尽管一路走来遇到过众多美貌动人的女子，甚至还经历过几段短暂的露水情缘，但始终没有一人能真正走进他内心深处、成为他理想中的伴侣。

    直到那一天——乃德偶然间见到了珠儿。仅仅一眼，仿佛已经相识数世般熟悉亲切；瞬间点燃起乃德心底对爱情和婚姻最炽热的渴望。然而天不遂人愿，当他鼓起勇气登门提亲时却遭到无情拒绝。

    被拒绝后，乃德毅然离开，一路向西；最终选择留在天竺国，并在此度过数年时光。期间他也常常往返于北方高丽等地经商游玩。

    如今岁月如梭光阴荏苒，乃德再次回到久违的中国，并意外得知珠儿未曾出嫁。才有了第二次求亲

    关于他的婚事，父母真可谓是心急如焚！他们甚至放出话说：“其他条件都不重要，只要对方是个华人女子便好；如果实在找不到合适的华人女孩，哪怕是高丽女子我们也认了！”正因为如此，当乃德发电报说要结婚时，父母二话不说立刻表示同意。

    就这样，郑老爷对于将自己宝贝女儿嫁给外族人的那最后一丝顾虑与隔阂也烟消云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