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新年如意
戚风听见叩门声,只开了个小缝。
偷偷摸摸地探出脑袋,看见是沈清溪时,惊喜极了。
“清溪姐!”
而后又看到她身边站着三个从未见过的人,为首的倒是俊美,只是对于生人,戚风似乎都防备极了。
沈清溪看出戚风眼里的防备,便说道,
“这是……我的朋友。”
闻言戚风才稍稍宽了心,让沈清溪她们快进来。
锦娘与小满忙着从马车上搬东西,除了一些衣物外,沈清溪还带了一些医书。
楚潇澜也不扰沈清溪,自己找了位置,安静坐在那,等着沈清溪。
进了屋,却不见聂羽的身影。
沈清溪有些好奇,“怎么不见聂羽?”
戚风给沈清溪倒了杯茶水,见锦娘与小满也忙活完进了门,也赶忙为他们递上了茶水。
回头一看,那个高傲的男子已自己动了手。
听见沈清溪问他,戚风嗫嚅道,
“聂羽姐今日去祭拜亲人了,算算时间,应当一会便回来了。”
沈清溪了然,“只是为何医馆关着门?”
戚风闻言脸上登时便是一番愤愤的表情,“年关官府派人来核对店铺掌事的,到了医馆,却说聂羽姐掌事可以,但天元不许女子坐堂问诊,若再被发现,便要封了医馆,将聂羽姐关进牢里去。我本想去找清溪姐您,可是聂羽姐说近日相府也身陷风波之内,不要我去打扰。”
戚风顿了一顿,如终于忍不住一般,继续道,“而且后来我们才知道,那官差并非是例行巡查来的。两日前,聂羽姐正在整理账册,一个男人搀着他妻子跌坐在医馆门前,聂羽姐出门查看,见那妇女身怀六甲,已晕了过去。便赶忙叫我过来将那妇女扶进了堂内,好在问题不大,聂羽姐也未收那对夫妇诊金,将他们好生送了过去。谁知那对夫妇转眼为了一两的赏金便去了官府,揭发聂羽姐身为女子,私自坐堂问诊,这才引来了官差。那件事后聂羽姐情绪便有些不对,但照常理着账本。直到今日她说要回去祭拜家人,我总觉有些不对,再三追问,才知聂羽姐已做好了离开医馆的打算了。她说若是因为自己连累医馆,她良心过不去。她嘱咐我,代替她向清溪姐您辞别。”
沈清溪微怔,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她之前只是一名游医,并没有到正经的药堂里做工,故而不怎么知道天元还有这样的规矩。
但是如聂羽所说,她家中只有她一人,离了帝京,她还能去哪。
沈清溪定了定心神,不许女子行医的疑惑她只能先按下,问道,“戚风,你可知聂羽祭拜的地方?”
“知道的。我刚来时,与聂羽姐关系最好,因此她与我提过。”
“好,这两日医馆先不用开了。你去把聂羽找回来,告诉她,错的是所谓的规矩,而不是她。若她还是我认识的那个聂羽,她便回来,我们一同打破这规矩。若她不愿意,我,不拦她。”
沈清溪话说得认真,戚风连声应了,去简单收拾了一番便告别了沈清溪,只身去了。
沈清溪站在已经闭了的医馆前,看着“济世堂”三个字,心里久久不能静下来。
为何这世间,总是对女子如此苛责?
“在想什么?”楚潇澜轻声问道。
沈清溪收回了目光,“没什么。”
楚潇澜见她不想说,也不再追问,只说道,“那现在,可以听我的解释了吗?”
茶楼二楼的茶室内。
墨竹与墨雨守在门外,与站在一旁的锦娘与小满大眼对小眼。
楚潇澜斟了杯茶,推到沈清溪面前,
沈清溪看了一眼,渺渺热气自茶杯而起,若凑近些,便会于朦胧间遮住彼此的眼,看不透,说不破。
“容轩的事,和你有关吗?”
沈清溪问得平常,楚潇澜抬起了头,却毫无防备地,撞上了沈清溪清亮的眼眸。
在她面前,他似乎总是无处遁形的。
无论是人前的张扬、疯狂……
又或是不足以为外人道之的…阴暗
有那么一瞬间,楚潇澜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他几乎是想要将自己掰开了,揉碎了,呈到眼前这个女子面前。
一时寂静。
楚潇澜的眼睛却已经告诉了她答案。
她心中没有半分意外,可鬼使神差的,沈清溪开口道,
“你平日里,眼神中也如此不藏事吗?”
楚潇澜倏地一笑,身体却微微前倾了些,
“非也。只是在你面前,我不想瞒你。”
沈清溪歪了歪头,“我与你之间,或许还未到此种地步。”
楚潇澜唇角微扬,似笑非笑,没有急着去反驳沈清溪的话,却只是眉眼含笑地看着她。
“是吗?”
沈清溪抿了抿唇,头一次地,会觉得有些不自在。
她垂了眼眸,将茶杯送到了唇边,饮了一口,
“这是沈家欠你的人情,寻一个合适的时机,我会告知于父亲。这个人情,我相信父亲,也会还的。只是…”沈清溪放了茶杯,目光如炬地看着楚潇澜,“我只有一个要求,还人情,可以。但是不能危于沈家。”
“我不需要沈家还,”楚潇澜立时接话道,对上沈清溪疑惑的目光,楚潇澜挑了挑眉,“清溪,我不需要沈家认这个人情。若非要认,我只要你还。”
沈清溪看着楚潇澜的脸,试图想从他脸上找出些什么异常。
换做旁人,定是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沈家。
沈清溪舒了口气,“我只当你在玩笑。”
“你知道的,我从不开玩笑。”
风爬进窗台,轻吹起茶室内的纱帐。
红漆的茶几一侧,一紫衣男子轻抿着茶水,眼神却盯着对侧早已没了热气的茶杯,含着淡淡笑意。
墨竹立在一旁,神色依旧如常般冷峻。墨雨看着自家主子,心中大胆揶揄,自从遇到那沈家姑娘,主子真是不合常理极了。
楚潇澜指尖轻点着茶杯外壁,却忍不住地回想方才沈清溪的那般模样。
一瞬间地失态。终于不再是对他一如既往的冷淡了。
女子青绿色的裙摆搭在茶几腿上,提步向外走时,口中应了一声“好”。
楚潇澜却开口叫住了她,看着她的背影,“新年如意,清溪。”
本不欲停下脚步的人听到这话回了身,好整以暇地说道,
“宸王殿下,未免早了些吧?”
顿了一顿,他听见那女子客气地回道,
“新年快乐,宸王殿下。”
帝京城,东宫。
云长渊刚从御书房回来,不自觉地,摊开了宣纸,手持笔墨,不知在纸上作些什么。
“殿下,”来人是云长渊身边的暗卫头领,云长渊眼皮未抬,全神贯注都在那张纸上。
“咳咳咳!”
洪泽是东宫的首领内侍,太子执墨时,不喜人打扰,只是身上有旧疾,洪泽便在殿外一直守着。听到剧烈的咳喘声时,洪泽赶忙推门而入。
“殿下!”
洪泽直直地冲到太子面前,为他舒心地顺着背脊,全然未曾发觉这殿中有人来过。
云长渊脸色微白,却摆了摆手,止住了洪泽的动作。
洪泽立时停了手,垂了眸。对于太子,洪泽是既敬又怕。
“殿下,可需传太医?”
“不必了,你下去吧。”
太子既发了话,做奴才便需得令行禁止。
不过云长渊写得一手好字,作得一手好画,这在帝京是出了名的,洪泽对字画并不通,但那又何妨,只管欣赏便罢了。
不知殿下今日又作了如何的佳作?
退下时,洪泽微微抬了眼,只一瞬,便低眉垂目,快速退了出去。
那纸上,立着一亭亭少女,飘然如一朵夏日的新荷,只一眼,却不难看出作画之人的用心。
只是,洪泽倒颇为不解。
只因本称得上完美的画作,那少女的脸部,只一团黑墨,整幅画,都破坏掉了。
真是看不透自家殿下的心思。
合上殿门时,洪泽如此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