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找到你了
过去几日连续的下雪，终在昨夜，不知何时便停了。
雪霁之后，冬日晴朗，寒风虽凛冽，但阳光照在身上，还是有一股暖意。
街市之上，熙熙攘攘。
小满准确无误地停在沈棠梨说得那家漪罗坊前时，沈清溪也微微惊讶了一番，不知何时他对帝京这么熟悉了。
沈清溪与沈棠梨戴着帷帽，进了坊内。
坊间分上下三层，一层皆是摆放布料、水粉与首饰之处。
二层则是量体裁衣的做工处，至于三楼，便是专门用来招待达官显贵家的小姐夫人了。
刚入坊内，一个风情万种的女人便迎了上来。
“两位姑娘是想看些什么？”顿了一顿，女掌柜的眼光落在了沈棠梨身后的香巧身上，忙恭敬道，“原来是相府的二小姐。”
“现下城里最时兴的布料可上了货？”沈棠梨问。
那女掌柜朗声一笑，“当然，二位小姐请随我来。”
闻言沈棠梨便拉着沈清溪跟着掌柜上了二楼，进了一个隔间。
只略等一会，那掌柜便送上了好几匹布料。
沈棠梨摘了帷帽，认真挑选起来，一边不住地往沈清溪身上比。
沈清溪本就心不在此，只搪塞道“都好”。
见状，沈棠梨便自己做主选了起来。
不一会儿，那掌柜换了布料，送上了茶水点心。
沈清溪问道，“挑完了？”
沈棠梨拈起块点心，点点头，“过会儿绣娘会过来量体，然后再搭配首饰、腰带……”
“大概要多久？”
“一刻钟后绣娘过来，量体搭配最多也不过两刻钟吧。”
沈清溪点了点头，手中拿起帷帽，“我出去一趟，你便在此等我，我去去就来。”
话落便戴上帷帽出门而去，沈棠梨虽有疑惑，但是没有多问，只乖巧等待。
见锦娘跟着沈清溪出了门，在马车旁等待的小满一翻身跳了下来。
“阿姐？”
“我要去那间医馆看看。”
小满了然，将马车拴在一旁，便跟在沈清溪身后一同前去。
许是到了年关，又或是前几日大雪，今日的街道之上人群攒动，好不热闹。
医馆在东市三巷，离漪罗坊并不远，故而沈清溪三人走了一会便到了。
只是，越靠近，便发觉本散落在街上的人群都争相跑向了那医馆门前，隔着一圈一圈的人群，沈清溪看不真切，却能听到有争吵之声。
沈清溪见挤不进去，环顾四周，对面正是一间茶馆，二楼开窗的位置便能刚好看到内里发生了什么。
在二楼坐定后，沈清溪微微掀起了帷帽，以便看得清些。
医馆门前，一位衣着单薄朴素的老爷子抱着一五六岁大的孩童，正在哭诉。
“大夫，你这开得药，为何我孙子吃了，却迟迟不见好啊！”
那老爷子言辞迫切，一双粗糙的手又时不时地抚摸着孩童的背脊，好似这样便能让那孩童不那么难受些。
饶是这般，医馆内一身着夹袄的中年男子不紧不慢地捋了捋胡子，慢声道，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老人家，你这着急也不管用啊？”
此话一出，周围开始有人劝道，“老爷子，这病急不得，你还是快带着孙子回家去好生养着吧。”
那老爷子被这话围堵地似有口难言，那中年男子见状便欲转身便走。
老爷子见状忙上了一个台阶，喊道，“大夫，”话落颤颤巍巍地从怀中掏出一布包，迫切道，“大夫，上次来时，您说我孙子得的风寒，便开了这些药回去将养着，可是…可是有个游医看了这药渣，告诉我您给我开得这些，都是那些扔掉不用的半吊子药草，这才导致我孙子迟迟不见好…”
周围似安静了一瞬，随后便爆发了更大的争吵。有人指责那掌柜，有人却说是这老爷子故意来讹人。
只见那掌柜闻言脸色微变，直接破口骂道，“你这老货，是收了哪家的钱来破坏我们医馆的名声？我们医馆童叟无欺，绝对干不出那两面三刀的事，那些残败的药草我们早都处理掉了，怎么可能会卖给病人。来人，把这故意中伤医馆的老货给我打走，莫要脏了我们医馆门前的路。”
听了这掌柜的一席话，本还站在那老爷子一方的人，竟开始争相指责那老爷子起来。
那老爷子抱着孙子，身体发抖，不知是冷的还是被周围人的目光与言语所刺痛的。
屋内霎时间冲出了几个人，只等那掌柜挥手令下，便要将那老爷子连同孩童赶走。
那老爷子寡不敌众，一时语塞，只能恨声，“你…你们！”
那掌柜眼看周围人群似乎都站在了他这一边，眼神闪过一丝精明，正欲挥手时，却发觉一人拦住了他的动作。
“他没有说谎！”一女子朗声道。
周围人一愣，只听得那女子继续朗声道，
“老人家没有说谎，掌柜给他的药，的确以次充好，不符银钱。”
那掌柜回头一看，怒目圆睁，急道，“你胡说。不过一个后院整理药草的，也想帮着别人敲诈医馆不成。将那老货赶紧给我打走！”而后回身又看向那女子，恶狠狠低声道，“回头我再收拾你！”
那老爷子原见有人替他说话，本想再据理力争一番。可一不注意，不知是谁推了他一把，只觉天旋地转，他只得赶忙护着怀中的孙子，落魄离去。离开之时，还重重看了一眼那医馆的牌匾，最后也只余零落在风中的一声叹息。
沈清溪三人目睹全程，锦娘与小满在一旁皆是看得义愤填膺。
沈清溪神色平静，看不出她心中在想些什么。只是握着茶杯的手，却紧了一紧。
围观的人见主角都已离开，便渐渐都散了去。
本喧闹一时的医馆门前，霎时间又归于平静，似从未不曾听过平头百姓的哭诉一般。
沈清溪放下帷帽，附在小满耳旁低语一句，小满微一点头便立刻下了楼消失在人群之中。
锦娘看着小满离去的背影有些疑惑，只低声道，“小姐？”
沈清溪将茶杯里的茶水一饮而尽，随后起了身，“走吧，我们去瞧瞧。”
锦娘应了声，跟在沈清溪身后。
与此同时，在这茶馆二楼的一隔间里，墨雨嗤了一声。
楚潇澜眼都未抬，只看着手中一片茶花树叶子，慢慢摩挲着那叶子纹理。
“仗势欺人。”墨雨吐出四个字。
楚潇澜抬眼，他方才也刚好目睹了那全程。
墨雨噤了声。
楚潇澜将那叶子小心包了起来，放进了怀里，饮了一口茶水道，“去吧。”
墨雨有些傻眼，以为自己听错了。自家主子，可从来不会管这些事情的，更何况是在别国…
楚潇澜继续喝着茶水，似没有再说第二遍的意思。
墨雨等了一等，见自家主子似乎并没有反悔的意思，正欲抬脚而去时，楚潇澜却忽起了身。
那小子…不是她身边的吗？
楚潇澜嘴角蓦地勾起一抹笑，墨雨站在身后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突见楚潇澜露出这般笑容，更是费解了。
“不用去了。”楚潇澜慢声道。
墨雨心中虽对那掌柜不满，但还是听从楚潇澜的命令，只闷声道，“是。”
楚潇澜盯着那医馆门前，心跳却不自知地加了些速。
墨雨有些疑惑，顺着楚潇澜的目光而看，那医馆门前，刚刚进去一戴着帷帽的女子，旁边还跟着一个小姑娘。
这有什么奇怪的？
墨雨看了看那医馆，又仔细看了看自家主子的带着笑意的脸色，最后只得摇摇头作罢，
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奇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