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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再见了君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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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许时间过后,林雪和张君芳在洞内听到越军对话的声音慢慢在远离,他们顿感危险和强压在减弱。

    又过了一些时间,四周除了远处的鸟鸣声,已经听不到人声了。

    莫非越军已经走远了?带着疑问林雪开始向外观察,他眼里所见之处的确没有任何越军的身影。

    林雪小心谨慎缓慢地来到岩洞外,四处观察后,确定了并无越军的踪影。

    “出来吧。”林雪小声地说道。

    张君芳悄悄地来到岩洞外,她对还在四处观望的林雪小声地说道:“敌人就这么走了?”

    “嗯。为了不让山顶的越军发现,现在不能向外波河的吊桥方向走。咱们要向东走,这一带难保会有其他越军出现,必须小心谨慎压低了身子猫腰走。”

    林雪在前探着路,张君芳随后警惕地跟着,两人逐渐消失在长满蒿草的山腰之中……

    汪雨来派人将抓获的俘虏送到了111团前线指挥部。

    111团3营通讯员农文山做了临时翻译。根据农文山询问越军俘虏的情况,团参谋们在地图上找到越军躲在外波河吊桥以东五百米的一座小山上的图标地点。至于说张君芳和林雪的下落,这两名俘虏并不知情。团指挥部立刻联系了37师前线指挥部,调炮群对该山顶实施了地毯式轰炸。

    37师火炮的轰炸声传到了林雪和张君芳的耳中时,两人已经游过了百米宽的红河,来到了红河东岸。

    张君芳不会游泳,林雪会。

    在红河西岸时,林雪把军裤的裤腿和裤腰部位,用两人的解放鞋的鞋带扎紧,使军裤像只救生圈。再把所有的装备衣服用腰带和武装带扎紧系在像救生圈的军裤上。张君芳用手臂,抱着林雪用军裤做的救生圈。好在是初春,红河水流较缓。林雪拉着张君芳漂游的过程中,顺着水流方向偏离了预计的东岸登陆点三十多米。

    六五式军裤有个很实用的功能,扎紧后的军裤吹足气,可以充当救生圈。以一个人的重量,可以在水中漂浮十五到二十分钟。这是装备知识,许多解放军士兵并不知情。林雪是军校毕业准备留校当教官的,所以他必须知道这些基本装备的基层知识。

    林雪和张君芳克服了重重困难,沿着红河东岸一路跋涉北上。于二月二十六日傍晚时分,接近中国河口地区。在两人进入边境的时候,他们被云南省军区边防部队发现带回,他们两人被送到四十三野战医院的时候,破衣烂衫不成人样。

    两天之后,林雪和张君芳身体已经恢复,他们主动向党组织递交了一份两人共同签字的情况说明汇报书备案。

    这份说明书汇报了二月二十五日上午两人在外波河吊桥北岸的小山坡上相遇后,一直到二月二十六日傍晚,被云南军区边防部队发现这之间的行为。

    这份说明汇报书交给了四十三野战医院的党组织。这期间四十三野战医院的王副政委让林雪单独写了一份二月二十二日早上七点三十分,至二月二十二日晚上七点三十分的任务行动执行过程。

    一九七九年三月五日,解放军东线集团攻占越南谅山市的南市区。

    越南当局黎笋集团在越南首都河内,宣布越南全国战争动员令,号召坚决抵抗到底。

    中国政府对世界宣布,对越自卫反击战惩罚目的达到,从越南撤军。并于三月十六日完成撤军行动,对越自卫反击战胜利结束。同时,越南政府宣布,北部边界战争胜利。

    解放军完成了撤军行动之后,13军39师暂驻守河口地区加强边防部队的防御任务,13军所属37师38师等部进驻云南蒙自地区休整。

    战时野战四十三医院返回解放军第四十三医院归建,战时抽调的医护人员也返回原单位。

    一九七九年四月一日,解放军昆明四十三医院保卫科干事林雪和外科护士张君芳,分别接受了来自解放军昆明军区政治部的调查。

    四十三医院行政办公大楼三楼小会议室内,椭圆形的会议桌旁坐着两名军区政治部下来的干事。

    “你是保卫干事叫林雪?”这名问林雪话的干事叫朱步文,他旁边做记录的是陈志柠干事。

    “嗯。”林雪知道会面临组织的调查,他相当冷静。

    “林干事,你的情况我们做了部分调查。下面就一些问题跟你核对一下,实事求是回答。”

    “是。”

    “二月二十二日你在执行任务的途中经过38师时,你写了一份情况说明交给了他们的后勤部门,还有一份,是你写给战时在河口四十三野战医院的二十二日任务执行经过汇报。你看清楚这都是你的亲笔吗?”

    林雪接过两份说明汇报,分别快速扫了一眼,他对着朱步文点点头确认,又把两份说明汇报书还给朱步文。

    朱步文和陈志柠见林雪快速地看过又快速地点头确认,他们两人相互对视一眼也点了一下头。

    陈志柠接过林雪递过来的说明汇报,双手整理一下后,认真地插进了一个4a牛皮纸大小的文件袋中。

    “林干事,二月二十五日上午十点十五分到二十六日下午五点三十分你跟张君芳同志一直在一起,你看仔细了,这是你们两人共同亲笔签名后,交给组织上的情况汇报书吧。”

    “是的。”

    “林干事,你看一下这是刚才谈话的记录,确认后签个字、按个手印。”

    林雪双手接过陈志柠递给他的记录,从头看了一遍,确认无误签字按手印。

    林雪离开三楼小会议室之后,回到了一楼的保卫科,跟科长请了假。他回宿舍开始整理自己的东西,把不重要的东西处理了,重要的东西打包,其实也没什么重要的东西。林雪很清楚接下来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林雪坐在床边,忽然想起小时候父亲管教他时说过话:“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

    林雪离开三楼小会议室过后,过了大约半个小时,张君芳也坐在了林雪刚才坐过的椅子上,等待调查问话。

    “你是外科护士张君芳吧。”同样的人同样的问话。

    “是的。”

    “你仔细看看这是你跟林雪同志一起写给组织上的汇报吗?”

    张君芳认真地看了一遍她和林雪所写的情况说明的内容。

    “是的。”

    张君芳把说明汇报还给了坐在她面前的陈志柠。

    陈志柠接过并做着半小时前他做过的相同的事情。

    “对于你写的情况说明,嗯……还有没有什么要说的?除此之外什么方面的问题都可讲,我们现在是代表组织问话,实事求是地说明。”朱步文说道。

    张君芳微笑着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说道:“该说的,都写在情况说明的汇报上了,对于上面写的内容我确认无误。”

    张君芳离开三楼小会议室后,站在一楼的走廊,她对着保卫科所在的办公室扭头看了一眼,然后步伐坚定地走出了办公大楼,向着外科大楼而去。

    很多人喜欢算命,无论算出将来如何,都会寻找理由否认或肯定。所以算命的人,潜意识不是为了算命,而是为了给自己一个理由,找到自信。

    从小到大,张君芳从不相信算命这一说。无论将来怎样,张君芳认为,自己走过的路,自己就应该笑着面对。她有着极好的家庭教养,是一个在自信中成长的人,这种自信透着一种高雅。

    四月二日下午,一辆军用bj-212吉普车驶入解放军第四十三医院的大门,在医院行政办公大楼前停下,车上下来两名腰间别着手枪的军人,快步走了进去。

    张君芳推着医用治疗手推车,走在外科大楼一楼住院部的走廊里,听到她身后传来了两个人的说话声。

    “刚从院办大楼过来,看见林干事背着背包,跟着俩带枪的军人上了吉普车走啦。”

    “出啥事了?”

    “搞不清,林干事人挺好的,能出啥事?!”

    “也许被调走了?”

    “调动还用两个带手枪的人跟着。”

    张君芳站在走廊里,看着两个熟人一边说一边离她远去。她头脑嗡的一声,像是被一个空心橡皮锤,猛敲了一下,虽然不痛,但是脑袋里却是懵蒙的感觉。

    张君芳快速地把推车,推到了治疗室,跟当班的护士长打了个招呼,脱去身上的白大褂,并挂在门后的衣帽钩上。

    张君芳穿着军装,没有戴帽子,急匆匆地走出了外科大楼。她要去的方向是院办大楼,越走越快,她开始小跑步。路上有人注意到她在跑着步,并用眼神关注了一下,有人没有在意并与她擦肩而过。

    很快张君芳跑进了院办大楼,在一楼的走廊里,她站定后平复心情,调整呼吸走进了保卫科。

    “林干事在吗?”

    “张护士啊,林干事被军区来的人带走了。”

    “为什么带走?带到哪里去了?”

    “具体不清楚。”

    张君芳魂不守舍地离开了保卫科。她想,林雪一定出事了,难道是自卫反击战的时候……她没有头绪地胡乱猜测着,向着林雪所在的男宿舍楼无意识地跑去。

    奔跑中的张君芳,不知不觉地流出了眼泪,迎面扑来的风,把她流出的眼泪吹向了耳旁。

    就在张君芳快到男宿舍楼的门口时,身穿军装的李东海,正从楼里面匆匆地走了出来。

    “张君芳,正找你呢。”

    “林雪出什么事了?”

    “出事?……我也不知道啊。”李东海手里拿着一封信,一无所知的样子摇着头。

    “那我去找王副政委问问。”

    “找王副政委?哎,等等。”李东海喊住准备转身的张君芳。

    “ 这是林雪上午交给我的信,让转……”

    “那你干嘛不早点给我呀。”

    张君芳一把拿过李东海手中的信。

    “林雪要我晚上给你送去的,我这都提前了。”李东海看着张君芳拿着信转身离去的背影,他叹息着摇着头,他突然对着还没走远的张君芳的背影大喊道:“有什么要帮忙的喊我啊!”

    君芳:从河口回来我一直没有去找你,因为我知道自己会因为被我误杀的两个民工而判刑。这件事一切责任在我,与旁人无关。我不想对任何人解释什么,说多了还以为推卸责任。至于坐多少年的牢或是被判死刑,我真不清楚。想一想两个民工的家庭,他们应该有老婆有孩子有亲朋,我给这两家带来的伤害无法挽回。坐牢算什么,死刑也不为过!爸爸在我小时候常说:“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这些支前民工,是为国应召到后勤部门服务的,是和咱们一起出国参战的同志,他们虽然不在军队编制,但也是一起到敌国参战的战友!我对不起他们……

    聊聊咱们吧。君芳,我爱你!其实那次下雨的晚上,咱们初次相见,我就喜欢上了你,喜欢你与众不同的气质!那个时候,一直没有对你表白我对你的爱慕之意,是怕你不喜欢我,怕遭到你的拒绝。现在不存在,我们相互喜欢,相互爱着对方。

    眼下,我的情况就是如此。你不要为我做什么,不要为这短暂的爱情而付出什么;不然我的内心,会不安的。

    你想过吗,和一个有污点的人结婚,会给这个家庭,尤其是孩子带来什么样的影响?况且,被判何罪,还是个未知数。

    我在空军大院长大。大院里有个军人犯了罪,他家中孩子受尽白眼和嘲笑,常受到旁人欺负。想到那家兄妹几个和她妈妈受罪的样子,我心里就难过;我小时候,常为这兄妹几个抱不平,惹来大人的责骂。

    人生路长,又短暂,生活不易,我们无须郁结过往。我会为你祈祷!

    在我的人生路途,能够遇到你,是我最大的幸运,最大的快乐和幸福!

    再见了君芳!

    林雪。1979年4月1日夜。

    张君芳坐在篮球场旁边大树底下的低矮围墙上,看了一遍又一遍林雪写给她的信,她用双臂环抱着头,伤心欲绝闷声地痛哭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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