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再遇麻水华
解放军13军37师和38师，准备对柑塘地区，实施钳状合围夹击的战术，打一场歼灭战。
根据越南人民军在柑塘地区的兵力部署情况，解放军37师采取的战术措施是，110团担任师预备队，从中路挺进；109团在左路，111团在右路，各沿着公路两侧的山脊进攻。
柑塘外围这一段的外约姆河，在越南北部的旱季时期，河面平均宽度在十九米左右，缓动水流，河的深处不超过13米，偶有超过16米的凹坑点。
37师111团3营7连和9连的尖刀部队，用手托着枪和衣服，徒涉过河，快速占领了河岸有利地形，为后续团主力部队的渡河，排除了障碍。
林雪和三名民工，赶到外约姆河边的时候，发现111团主力已经渡过了河。此时河的对岸，在阴沉沉的天空下，传来一阵阵的枪声和爆炸声，迎风还能够闻到一些火药味的气息。
林雪随着后勤保障人员，运送给养的支前民兵，民工担架救护队等一起向着不远处的师部预备队，110团的方向靠拢。
载着舟桥86团的军车，陆续开到河边，开始有序而快速地架设着浮桥。
一段时间后，37师预备队和各后勤保障部队，开始通过浮桥，跨越外约姆河面。
一九七九年二月二十三日凌晨时分，林雪被野战救护所的沙副院长，安排跟随后勤民工担架队随行。
除了林雪，还有五名跟他一样熟练战场急救的男卫生员，被安排到后勤保障担架队伍中，处理应急。林雪等人的任务，是预防伤病员，从前线战场转移到野战救护所时，这一路在没有专业医护人员的时间段，伤病员发生状况后的简单处理。
眼下，专业的医护人员非常紧缺，像林雪这样经过战场急救培训的人，也能起到一些作用。
在越南北部山区，伤员从战场下来再到野战救护所，这之间的变故较大。
除去军车运送伤员到前沿野战救护所以外，就担架而言，快的半小时，慢的一小时向上，甚至二个多小时的也常见。
标准抬一副担架的人数，以八人轮换为一队，最少也需要六个人交替一组担架；但实际情况却常常四人抬一副担架，极端情况下，三个人或两个人一抬，一人单背伤病员的也有之。
无论八人还是一人，如果护送伤员的人，不懂得战场上的急救知识，很多不该发生的事情就会出现。以至于重伤会死亡，中等伤情会转成重伤，轻伤会落下后遗症等等状况。
比如，止血带松放时间的把握不好，就是个严重的问题。由于紧张等多种因素造成忘掉松止血带，或者松了却忘记再次扎上的都有发生。
虽然所有担架队的人员，在河口时被支前指挥所派来的专业人士培训过，但因为这或者那，而发生在担架上的死亡人数，占了第二时间死亡总数的26。所以，伤员从战场到有军医的救护点之间的这条线，可以称之为第二生命线！
林雪现在相比较之前他带领着医疗小分队时，在精神上要轻松很多。但是这样的轻松，并不代表就会减少他在异国战场上的警惕性。
林雪随着后勤部队通过浮桥后，跟随之前过河的昆明军区独立坦克团二三营的坦克，在通往柑塘的公路上，向前挺进着。
前锋开路的部队，37师是109团三营的指战员，跟随其后的是两个坦克营。
坦克配合步兵，对越军火力进行拔点支援作战。
由于公路和两旁的路基不宽，有时坦克会在公路旁还未成熟的菠萝地上行驶。路况复杂只能以排为单位的三辆坦克，按战术进攻队形展开，并缓慢地推进。
解放军的坦克七十多辆，在前开路的步兵和两侧跟随坦克行军的37师110团以及后勤保障人员，垫后的是37师部分榴弹炮群的拖挂军车，和后勤给养军车。这么一支庞大的军队，在越北山区的公路上，浩浩荡荡的队伍将近三公里的长度。
左右侧的山脊是109团和111团在碾压镇守在各个高地战壕中的越军。解放军37师的这支队伍，威压震慑着越南当局的军队和游击民军。
此刻，在37师进军的上空，仿佛传来了威武震撼富有节奏感的擂鼓军乐声。
范郎，是越南黄连山省大寨人氏。教他们那一带农村孩子学文化的，是柑塘镇来的一名十七岁年轻的女教师。
周围乡村二十几个，七到十二岁顽皮如猴子一样的孩子，无视姐姐一般大的老师，时常恶作剧。这个老师强忍着教了这些野孩子两年，被气得抹着眼泪离去，再也不回头了。
范郎只学了两年的小学文化，由于老师被气走，他就辍学回家了。因为营养不良，范郎体态鸡胸瘦弱，面部双颊凹陷，肤色暗黄的范郎像一只猴子。他从十三岁开始，就跟着家人，帮着生产队，种植菠萝和甘蔗。菠萝送到罐头厂制作成罐头，甘蔗送到制糖厂榨汁制作成白糖，这些都赚不了多少钱。
一九七七年，越南人民军黄连山省军事指挥部，在保胜地区以121团扩编成345屯垦戍边生产师。越南的生产师，类似于建设兵团，与工程兵不能相提并论。
三个步兵团加一个野炮团是这个师的编制。实际只有121团一营二营和三营，而这三个营的生产兵严重缺编不足。
烽火连年的战争，使得越南北部老区根据地的人口急剧下降，尤其适合当兵的青壮男性少之又少。
一个生产师的扩编，在当地只能招到三个多营的生产兵员。当地应召的这三个营的兵力，被插编到121团1营至6营，负责山区艰苦的筑路建设工程。越北的十号公路，贯穿老街到谷珊之间，其中有一部分路段，是这个生产师修建的。由于此时越南的经济严重滞后，生产物资急缺，筑路机械设备和材料的缺少，使得这条十号公路修建的质量非常差。
越南地方常备武装345生产师的兵源应召不足，但步兵师的雏形已经形成，兵源只能从长计议。十六岁的范郎，就是这个时候应召编入4营，当上了一名生产筑路兵。
一九七八年九月二十一日，范郎所在的黄连山军事指挥所下属345生产师，被划编到越南人民军第二军区。由地方常备武装的生产师改为正规作战值班的步兵师。
范郎原本每天的生产劳作，又换来了每天的军事训练。345师用了两个月新增了118团、124团和190炮团。
范郎的班长，是121团三营抽调来的老兵。私下里班长跟他们说解放军会打过来。
范郎认为不太可能，他在军营中每天吃的大米是中国的，手中的武器弹药也有中国的，就连他头上每天戴的绿色通帽，都是中国做的，没有开打的理由。
政工干部，在每星期两次的政治学习例会上，强调抵制来自北方的霸权主义。但范郎却认为，给吃喝、送穿用的霸权主义挺好的，只是这样的想法完全不能表露，不然批判会接二连三地让他受不了，这是有过先例的。
范朗被应召到345师121团当兵，在村子里是全家光荣有面子的事，但关键他的当兵，还是为了吃饱饭。
在部队吃的中国大米，比家里的杂粮好吃可口。没当兵时在家里总是吃不饱，现在能吃饱了，却要打仗了。这一开打还有阵亡的可能，不如当初跟着家人一起为生产队劳作，虽然分下来的陈米粮食吃不饱，但也饿不死。带着这些想法的范郎有些后悔，后悔也只是暂时的，反正现在能吃饱也就无长远思想了。
范郎连队里的政工干部总是说，生产要自给自足，不吃北方霸权主义的嗟来之食，不用北方野心家施舍的物品。
可是范郎却发现，在大草棚搭建的饭棚里，政工干部的食量惊人。北方香喷喷的大米，这些政工干部吃得狼吞虎咽的，腰上别的手枪是北方野心家的五四式。不过范郎手中的ak-47，是北方另一个好朋友加兄弟一样的同志国支援的。
范郎的心里认为，北方的两个国家都很富裕，不愁衣食。
此时，行军中解放军的坦克和步兵缓慢地停止了移动。前方的先头部队，发现了越军在道路中间和两侧掩埋了不少反坦克地雷；工兵在排雷中，大部队只能暂停行军，原地休息。解放军的警戒任务由37师预备队110团全面负责。
林雪和担架队的民工，坐在路边休息着。他拿起水壶喝了一小口水，看着菠萝田地里大片没有成熟的绿色菠萝出神。
“同志，抽烟吗？”
“谢谢啦，不吸烟。”林雪对着递烟给他的民工笑着回答。
民工抽的烟，是昆明卷烟厂出品的大重九牌。这是河口县支前指挥所，赠送给这支担架队人员的慰问品之一。
左右两侧山脊，传来阵阵枪声和爆炸声。这是解放军37师的109团、111团在与越军345师的121团、公安军16团，进行山峰高地争夺战。
突然，左侧山坡一阵嘈杂声，下来了许多抬担架的军人。这是109团1营在与越军争夺179高地时负伤的重伤员。
林雪和担架队的民工，飞快地跑过去接应。
“重伤昏迷，快救人啊！”
听到不远处熟悉的声音，奔跑中的林雪赶忙抬头望去。看见昨晚才跟他们分开的109团1营2连的炊事员麻水华。
麻水华是2连的预备队员，没有炊事任务的时候，后勤人员便负责伤员和给养的护送任务。
昨晚麻水华和农文山，跟林雪等医疗小分队的人分开后，各自回营归队。今早109团的任务，是沿公路左侧的山脊，向着柑塘方向进攻。1营2营，主攻山脊一线的几个越军所占领的高地。
重伤昏迷的解放军，是麻水华在新兵连时的副班长陈积。新兵连结束后，陈积带着麻水华来到109团1营2连。陈积升任战斗班的班长，麻水华按照新兵连指导员和老连长的建议，当上了连部后勤炊事员。
“快放下，放下！”
“好像没得呼吸了！”
“军医！军医！！”
“哪里来的军医，只有卫生员哦。”
“我来看看。”林雪扒开挡着他的民工和解放军战士，冲到躺在担架上昏迷的伤员旁边，蹲下检查伤员的生命体态。
“林干事，你快救救陈班长吧！”麻水华对着蹲在伤员旁边的林雪求救着。
当麻水华看见林雪的时候，便把林雪当成了救命稻草。林雪只是个护士助理，准确地说他只学过一些战场急救的皮毛知识，别的医疗知识他是一无所知。但在麻水华的心里，林雪是个全能的人。通过昨天二十二日的早上到晚上，林雪的所作所为，给予麻水华太多的自信。
“人还活着，快抬上车！”
林雪和担架队的民工，将阵地上转移下来的重伤员，小心地抬上了去野战救护所的军车。
“陈班长不会有事吧？”麻水华悲伤地拉着林雪的手臂，哀求的样子问道。
“放心小胖，陈班长死不了，我会跟着去的，救护所不远。”
三名重伤员被军车带走了，原地集聚的后勤人员也陆续地散去。麻水华跟着抬伤员的几个战友，向着山坡上的阵地返回。
“我已经会投手榴弹，炸不到自己了……”麻水华脸上流着泪，嘴里嘀咕着。
想当初，陈积在新兵连还是他副班长的时候，就很关心麻水华。麻水华的各项军事训练都不过关，帮他开小灶训练是常有的事，教他投掷手榴弹用了很多时间，他在新兵连结束时投掷的手榴弹，依然是炸自己的节奏。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麻水华的奇葩很正常，投掷手榴弹不是什么高难度的技术，他投掷的手榴弹，十次左右就会有一次是炸自己。当新兵连的老连长询问陈积，麻水华投弹补课的训练结果时，陈积依然回复连长说，麻水华投弹项目不及格，有10左右的失误是无法通过的，战场上必须是100的准确。
在战争史上，即使平时投弹100的准确，在实际战斗投弹过程中，还是会有人因各种因素出错。战场上容不得一丝疏漏。有些疏忽大意，由点及面乃至影响整个战局。蝴蝶效应随处可见！
现在的麻水华，虽然有着当战斗排排长的梦想，但炊事班的岗位，的确更适合他。将来能否当上炊事班的班长，又或是连队的司务长，都是遥不可及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