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时刻保持警惕
听到枪炮声，林雪第一反应就是回头向着大家急招手，迅速向山坡上冲去。
大家一口气冲上二十几米后，林雪带着麻水华拨开杂草快速向着大家靠拢。
此时胡江等人也很快地赶到。几个人弯腰把绕在小腿上的蒿草拽掉。
林雪喘息着说道：“听枪炮声就在前面的山上，应该是咱们的部队与敌军交战了；目前，具体情况不明，我上坡细观察一下。”
林雪抬头看了看对面远处山顶冒着的几处硝烟，略微皱了一下眉头说道：“你们弄些杂草枝叶编个帽圈戴头上，补充食水，现在胡江负责，注意隐蔽，遇敌不要轻举妄动，等我回来。”
林雪一边摘下身上的40火箭筒和火箭弹，一边对着张君芳说道：“帮我也做个帽圈。”说完他抿着嘴点着头，迅速而又坚定地与胡江的眼神交流了一下，然后猫腰提枪向着山坡上快速而去。
眼前这座山，由两座山峰组成，主峰海拔二百六十米（260山峰）。林雪爬的这个山峰是海拔一百六十米（160山峰），两座山峰相距约二百八十米，两座山峰相连的山坳最低点海拔一百三十米，山坡上热带植被茂密，乔木灌木杂草丛生。
数分钟后，林雪爬上了160山峰，刚才激烈的枪炮声逐渐变得稀松了。
这场战斗，是解放军37师的拔点战。
林雪知道这一轮的攻击已完成，如果攻击目的没有达到，按照战场攻击常规，下一轮的战斗，应该在一小时左右继续。
林雪先观察了一下260主峰。除了山顶几处冒着的硝烟，倒是没发现什么越军迹象。
林雪又观察了他们必须通过的山路。山路很明显地裸露在他的视线范围内，对面260高地的越军也会看得很清楚，这对于医疗队从路面上通过带来了巨大的危险。
山路对面山体陡峭，攀爬困难无路可寻。
林雪拿出地图研究着，顺着山下的道路拐过弯不远就是个岔路口，在岔路口的右侧有一条河流，38师后勤部的薛祥，曾告诉林雪，这条柑塘外围的河流叫外约姆河。是37师的预定集结地点，也是他们这次行军的目的地，可以说是近在咫尺，由于危险所在，显得远在天边。
从早晨到现在，林雪忽然觉得很疲倦，他坐在地上，背靠着一块两米多高的巨大山石。他摘掉笨重闷气的钢盔，在身体左侧的挎包里拿出一条白毛巾擦拭脸上的汗液。
解放军的着装，按照左生活右战斗的方式携带。略休息片刻再把毛巾放回挎包里，顺手拿出一块半斤重的压缩饼干，用牙咬着撕开包装，奶香味儿立刻钻进他的鼻腔里并在四周扩散。
此时的林雪，需要补充能量。他一边细嚼慢咽一边思考着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林雪呼吸时突然被压缩饼干的粉渣呛到了气管，他用力“咳咳咳”了几下，用左手把在左侧的六五式水壶的盖子转开，拿起喝了几小口水，缓解了干咳症状。
林雪坐在地上愣了会儿神。现在他很怀念水果罐头，黄桃的、橘子的或者最不喜欢吃的梨罐头，那甜甜的罐头汁液，真是爽口。
眼下情况，不懂军事的人也知道，37师绝对容不下越军的火力点在自家的头顶上玩阳光浴的。拔点是肯定成功的，只是时间问题。
林雪对于目前的战场状况很是乐观，反正大部队在山的北面，他们在山的南面，会师就在下一次的战斗后。
因为心情舒畅，林雪把嘴里又干又硬的压缩饼干当成了他喜欢吃的红烧肉，仔细地咀嚼着。
从早上七点半离开河口镇到目前，带着一帮没什么战斗力的“红男绿女”在越北的山区“旅游”。这任务接得让林雪哭笑不得，一路上他紧绷的神经一刻不敢放松，已经有神经衰弱症的迹象了。现在任务即将完成，他身心顿感轻松，这一轻松就真的放松了。
林雪看着地上一只深棕色米粒一样大的蚂蚁，慢慢爬行着找食的样子，恻隐之心泛滥。
童心未泯的林雪，用奶香浓郁的压缩饼干的残渣喂食着小蚂蚁，他嘴里嘀咕道：“饿了吧？吃吧小蚂蚁，就是有点硬哦，把你的小牙硌掉了我可不负责，呵呵。”
“这是到敌国，你要时刻警惕儿戏不得……”突然在林雪的脑海里闪现出王副政委临行前对他的嘱咐，他先怔了一下，立即左右警惕地观察了一下，然后微笑着用右手扇了一下，王副政委的幻象消失了。
林雪面带微笑地把头慢慢地仰起，靠在了身后两米多高的巨大山石上，眯着眼懒散地瞄了一下天空中四点多钟的太阳。虽然阳光有些刺眼，但没有中午时的强烈。37师的拔点攻坚战即将再次打响，战斗就在黄昏，胜利在向他招手。
黄昏时段，人的思维是一天中最活跃的时候。林雪记得小时候经常跟着父亲看夕阳西下，父亲总是对他说起那次夕阳遭遇战的惨烈。
那是在解放战争时期的三大战役之第二战役，一九四八年十一月的淮海战役的战场上。
此时林雪的父亲，所在的江淮军区独立旅驻扎在宿迁一带；国民党李弥第十三兵团，在碾庄曹八集一隅。
战役进行到了白热化阶段。华东野战军十一纵队、江淮军区独立旅和三十四旅，从国民党第7兵团的107军防御的睢宁，与黄百韬兵团所在的新安镇之间，穿插急行军。
当时任独立旅警卫连副连长的林雪的父亲，带领一个排，护卫旅部后勤的部分人员和一些军用装备垫后。因为大部队是每小时75公里左右的急行军，而他们护送着军用装备，行军速度偏慢，这时他们与大部队脱离了一段路程。
突然他们的前右方两点钟方向，传来了激烈的枪声、爆炸声。林雪的父亲命令所有人卧倒隐蔽，他拿望远镜观察到国民党军残部在边打边退十分狼狈。
李弥兵团第九军三师被打散的残余大部分已经向西逃窜，向南也就是向着林雪的父亲方向逃跑的是小部分，追杀他们的是共产党苏北兵团二纵和中原野战军十一纵某部。
这时，如果继续追赶旅部，林雪的父亲等人，很可能与敌人的残余发生遭遇战。无论对方士气如何，他们一共能参加战斗的只有三十七人。所以，一旦遭遇就极其危险，后撤则是国民党107军的防御地带。
林雪的父亲，命令大家在田埂的凹型沟地中隐蔽吃些干馍喝点水休息，等待落荒的敌人逃过他们要通过的行军路线。
人算不如天算，不知为何，这些残兵败将忽然转向他们隐蔽的地方蜂拥而来，也许他们得到了国民党孙良诚的第107军就在附近的消息。
林雪的父亲，仔细目测涌过来的敌散兵，至少一个营有五六百人，远处观望散沙般撤退的人形，乌泱泱的一片。
敌我兵力14:1的悬殊，武器装备根本无法相提并论，林雪父亲带领的警卫排，只有一挺手提式轻机枪，和二十多支步枪和几支自动步枪。溃散逃军的自动步枪的数量，就完全能覆盖警卫排的武器力量。
主动出击虽然能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可一旦暴露自己虚弱的火力，对方必反击。林雪的父亲心急如焚地被冷汗湿透了全身……
林雪想到此时，他的头脑突然感觉血冲脑门嗡嗡作响，他来不及戴钢盔，拎着枪一刻不停地向着山坡下小分队的方向，狂奔而去。
上山容易下山难，林雪一路跌跌撞撞地摔了好几个跟头，军装已经被山坡上的荆棘撕烂刮破许多，浑身上下沾着枯草枝叶和泥土，头发是乱糟糟的一堆，全身多处挂着血的皮外伤，虽然没伤到筋骨但外观吓人。
越境参战的将士们基本剃了光头，便于负伤好包扎，避免头发沾着细菌防止感染。林雪在大后方的河口野战医院里，大家没剃光头这么一说，再说了军医护士能剃光头吗？接到王副政委下达的命令后，他便直接睡觉去了，也没把剃光头当回事。现在他这头发乱疯了还插了几根草叶，或许只有顶级的发型师，才会觉得这是一种时尚艺术。
胡江在林雪上山坡去观察后，立即安排农文山和麻水华水平线左右各三十米暗哨警戒，他自己不敢离开李东海几人，担心大家出什么状况。胡江带着几人把身边四周一人多高的蒿草杂枝踩平以便大家休息。
李东海等人把身上背的枪和子弹袋摘下，跟林雪的40火箭筒和火箭弹堆放在一起，随地休息。
别看他们背的时间不长，可这二十多斤的枪弹在肩上还真让他们受不了。
胡江看见他们把武器摘下，没说什么，对于医护人员无法要求太多，如果是别的军人有这种现象，他会下令让大家拿起武器的。武器是军人的第二生命，必须枪不离身！
大家随便吃点压缩饼干，喝些水补充一下，立刻按林雪的要求编织草帽圈戴在头上，同时张君芳也帮林雪编了一个。
黄小蕾比较有心，她拿着小水果刀，把折下的灌木枝的外皮削掉，给她们三名护士各做了一根咬在嘴里的小棍子，大家都笑纳并收好放在口袋里以备急需。要不然，再次用肮脏的小棍子放在嘴里，那苦涩的滋味几个人都受不了。
从早上到现在大家都很疲劳，下午的阳光在云朵的飘移下，忽明忽暗照得让人朦胧胧得有些迷糊，各自的思想意识已经到处瞎转悠了。有的回到了后方医院，有的直接思念起家乡的某人某事。
突然，在他们休息上方的杂草丛中，蹦出个黑影站立在大家的眼前，脏兮兮破衣烂衫的好似个乞丐，所有人被这猛然出现的家伙吓了一大跳！
按理说，三名女护士应该尖叫不断，可是她们的尖叫声居然被吓了回去，各个张着大嘴无声地惊呆凝视着。
其实大家一眼就认出了林雪，只是心理上根本无法接受，刚才上山时好好的，现在却大变了一个让人不能忍受直视的模样！
胡江也是不能接受林雪的样子，但是他的反应够快的，立马举枪瞄准林雪的身后，怕有什么怪物随后出现。
林雪也发现大家表情的异样，他急匆匆地赶下来，是有要事跟大家商量。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拉风箱似的喘息着重气，没头没尾的嗓音沙哑着说道：“咋办？我没事。”说完他的双眼忽左忽右地在大家的脸上乱转着，萌萌得像个弄脏衣服回家跟大人解释的孩子。
张君芳看着眼前的人，这还是那个英俊帅气的林雪吗？她揪着心，嘴里小声地埋怨道：“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了，究竟发生了什么？”
李东海马上上前给林雪检查创伤，急得他嘴里用上海方言嘟囔着：“搞么搞叻”
三名护士迅速在急救箱内拿出消毒水、碘酒等药液棉签，在林雪的臂膀和腿部的伤口创面上涂抹、消毒、包扎等医疗处理。
林雪的伤口被三名护士弄得呲牙咧嘴，他拿着水壶的手有些抖动，挺费劲地喝了一口水，这时紧张亢奋的状态得到了一些缓解。
林雪的嗓音从沙哑的状态中略有恢复，说道：“敌人在前面的山顶有个火力点，兵力部署不详。我们在山路上行军，会被发现太危险了。但可以肯定的是，37师一定会拔掉这颗钉子的。我估计下一轮次的进攻就会把敌人消灭了。原本打算坐等37师胜利后，再通过山路到达野战救护所，现在看来不现实，要想个对策……”
黄小蕾听闻立马抢答道：“你的打算没错呀，等咱们部队灭掉了敌人再走嘛。”
“就是。”吴霞蹲在林雪的旁边，小心地处理他小腿上的划伤，表示同意。
“你没听林雪说走山路危险，要想个对策吗……全是皮外伤，要预防病毒细菌的感染，碘伏杀菌收敛性强，千万不要碰水啊！”李东海回了一句给黄小蕾，他一边说一边仔细检查着林雪的头部，没发现伤痕，然后又说道：“过会儿，你们再帮他涂抹一遍小伤口。”
黄小蕾被李东海呛得蹲在地上嘟个嘴，满脸的不乐意说道：“这还用你说，切！”
李东海摇摇头笑了笑。
张君芳的心算是放下了，林雪所受的都是皮外伤，很快会愈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