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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全民皆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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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雪突然嘴里小声地说道:“嘘,有敌情,卧倒。”

    林雪对着蹲在地上隐蔽的几人发出警告。他举着枪,用瞄准镜观察着山路的情况。

    一帮没有任何战术队形的人,在山路上小跑步地追赶而来。

    跑在最前面的,是一个手里端着冲锋枪,头戴着通帽,身穿越南人民军军服的人。在他侧后一点距离的是一位肩扛40火箭筒的民军,紧跟着的是四男两女,他们穿着百姓服装,头戴竹笠帽,手中端着冲锋枪,身上戴着子弹袋,一看就是武装民军。跟随他们五六米之后,居然还有两个半大的孩子,孩子手中也拿着武器。

    林雪一眼就看出,这两个大孩子拿着的武器,是美制m16步枪。这是一九六一年至一九七五年美越战争期间,北越所缴获美军的武器。当时的中越两国,关系紧密。

    林雪轻言骂道:“妈的!”

    林雪已经认定,是那个村庄里的老头,让狗招来的这帮躲藏在山里的民军。领头戴通帽的,应该是老头说的政工干部。

    这帮越南民军的班级单位的武器装备比过解放军的班级武器装备。

    此时的林雪,很紧张但非常冷静,他仔细观察着山路的前后状况,是否还有别的敌情。

    林雪扫视一下后,没有发现其他敌情,他拉动枪栓子弹进膛,瞄准头戴通帽的家伙,等待着民军进入伏击范围。

    林雪没有想到还有未成年人参加战斗,这是黎笋当局实行的全民皆兵的政策,他的心头忽然有股莫名的怒火。

    此刻,隐蔽中的胡江、农文山和麻水华也都发现了敌情,几乎同时举枪瞄准着各自的目标,等待着林雪的第一枪。

    这帮小跑步中的越南民军,全部进入了伏击范围。

    林雪屏住呼吸,瞄准着戴绿色通帽的越军头部,食指轻扣扳机,在听到“砰”的一声枪响之后,这名越军应声向着前方冲了几步后,栽倒在地。此时,地面上一阵尘土扬起。

    还没等敌人过多的反应,胡江、农文山和麻水华的枪声,也随即响起。

    数秒之后,山谷之中一片寂静,只剩下两个半大的孩子,站在一地死尸后面。他们站立的双腿,不停地颤抖着,其中一个裤裆已被失禁的尿液湿透,发黄的尿液顺着裤腿流到了地面。

    所有隐蔽在草丛中的人,枪口都瞄准着他俩,似乎都很默契地没有人开枪。

    时空停滞在众人眼前,生存或死亡只在瞬息之间。

    就在这时,站在公路上的一名半大的孩子,突然扔掉手里的m16步枪,急转身向着来路的方向,此时他的裤筒口,还流着排泄物玩命地奔跑逃命,同时在他的嘴里发出“哇——”凄惨的嚎哭声。透过这哭声能感到求生的渴望中还夹杂着死亡降临的恐惧和绝望。

    林雪此刻的心情极度压抑与纠结,瞄准镜中奔跑的半大的孩子,是死是活全在他的意念控制之下。

    在林雪的眼中,这是一个被死亡吓破胆放弃武器的敌人,放任自流之后会不会再搬来救兵?这是一个问题。结束他的性命担保医疗队成员的安全也是林雪的职责。可是这个逃命的既是敌人,更是个放下武器的大孩子,此时没有人能够帮他做出裁决。

    林雪放在扳机上的手指,在微微颤抖着,他牙齿紧扣并发出声响,怎么办?

    命运的转机就在瞬间,另一个拿枪的大孩子,突然大声喊叫着,并且举着手中的m16步枪,向着林雪他们隐蔽的方向,胡乱开枪,子弹打飞了几片枝叶。

    林雪从纠结中解脱了出来,必须消除任何对医疗队的危险,这是林雪的任务。他移动枪口,食指微动一下,就听到“砰”的枪声,结束了喊叫声。

    这时,正好一片被m16的子弹打掉的叶子,飘落而下,覆盖在林雪的瞄准镜前,黑暗模糊了林雪的视线,寂静再次降临。

    逃跑的大孩子,伴随着哭喊声已向回路狂奔中。放生与杀生,就在瞬息之间。林雪抖动了一下svd枪,让遮挡的树叶滑落;现在,他只是用手中的枪,瞄着跑远的背影。

    安静了片刻,山林中的虫叫鸟鸣声由远及近地此起彼伏,四周又恢复了常态。林雪口中吐了口气,似乎放下了什么,他高声向大家喊道:“安全。”

    胡江、农文山和麻水华也都回复了安全。

    “胡江、文山、小胖你们打扫战场。”林雪低头对着蹲在地上的几个人又说道:“怎么没卧倒?你们这是找死啊!下不为例,现在安全了,走,我们下去,准备出发。”

    李东海几人不是违反林雪的军令,只是对战场上的危险意识淡薄。听到枪声后,他们才反应过来,准备卧倒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了。

    大家站直了身子,活动了一下腿脚,刚才大家紧张时没什么感觉,现在放松了,反而觉得腿部发麻、发酸。

    三名护士更是难受,扔掉嘴里咬着的树枝,吐着口中的苦痰,黄小蕾不高兴地抱怨着:“我说林干事,下次别让咱们咬树枝了,又脏又苦又难受的。”

    “命要紧,刚才看见蜈蚣的时候,要是没有树枝咬在嘴里,你还不闹翻天啦。”张君芳发现黄小蕾总是挑林雪的刺儿,她很不开心,但又有些小高兴,她内心的小算盘打得哗啦啦的,这辈子林雪都属于她一个人,别的小狐狸精请夹起尾巴离远点。

    林雪和李东海抬着药品箱,从山坡上来到山路上,三名护士紧随其后。

    胡江他们已经将搜缴的枪支弹药堆放一边。

    农文山见林雪带着几人下来,便上前对林雪说道:“死尸怎么处理?”说完他用衣袖擦了一下脑门上的汗水又说道:“40火箭筒一支、冲锋枪七支、步枪两支、子弹袋七个、火箭弹三枚、手雷六颗、水壶九个还有那个政工干部的挎包。挎包里有两个急救包、两个记事本、钢笔、香烟火柴和一些小糖果,还有些钱币和电筒、哨子、针线包、一捆黑线、一小瓶无名药片、两包701压缩干粮。”农文山的记忆力可圈可点,文书不可不是白当的。

    林雪略微想了想,说道:“男同志一起把尸体搬到山坡上的杂草中,动作快些!女同志警戒四周。”

    李东海和三名护士并不怕死人,但这刚被枪打死的人,还是让她们感到不适应。几个人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敌人后,视线很快地移开。

    大家开始忙碌起来。

    林雪和农文山来到十五六岁半大的孩子面前,发现这是个女孩子;因为是短发型,脸型黑瘦。之前林雪并没有看清男女。

    林雪的心一阵绞痛,他把头仰起看着蓝天白云,深深地吸了口气;要和平就会有战争,战争与和平的代价总是伴随着死亡。

    他们把最后一个尸体,也就是这个女孩搬上山坡的草丛后,农文山跟在林雪的身后,向着山路上的其他人走去,他很小声地告诉林雪,说道:“那个孩子乱开枪时,她喊叫的是阿爸阿妈。”

    林雪全身的血液突然要迸发出来的感觉,他猛地转身一把抓住农文山的衣领,双眼喷火般地怒视着他,咬着牙面目狰狞嘴里低沉的嗓音说道:“拿着武器对着咱们开枪的就是敌人!你什么意思?!”

    农文山被林雪的举动吓到了,立刻紧张地说道:“没……没什么意思,听到的,我就这么一说……也许,我听错了。”

    林雪喘着粗气慢慢松开了抓着农文山衣领的手,他知道自己反应过激了,沮丧地叹了口气,两人向着大家走来。

    大家都发现了他俩的动静,虽然没有太过关注,还是有些好奇和疑问。

    胡江深吸了口烟,皱着眉头用力地吐出浓浓的白烟,随即又把粘在嘴唇上的黄色烟丝用力地吐掉,他摇了摇头轻声嘀咕道:“你死我活。”

    胡江已经猜出个大概。刚才打扫战场时,他来到这个半大的孩子身边拾起地上的m16步枪时,发现躺在地上的是个女孩。胡江并没有太多的想法,打仗就是你死我活,要不是林雪的警惕性高,可能他们已经被这些民军的40火箭弹、冲锋枪和m16消灭掉了。

    林雪提起精神,站在大家面前拿出地图,看了一下,说道:“顺着这条山路走,拐过前面的高山就到了37师的集聚点,越是接近目的地,越是要万分小心。我来安排一下,40火箭筒和火箭弹我背着,剩下的每个人都背一支冲锋枪和子弹袋。我知道带上这些武器,每个人的负重要增加二十多斤,坚持一下。你们三个以最快速度教会他们四人使用手中武器。都明白了吗?”

    冲锋枪的使用方法很简单,几秒就会,至于说实战中击杀敌人的准确度,那还需要练习,不过学会了开枪,在战场上就多了一分自保和胜算。

    “明白了!”大家立正并异口同声地回答。

    “好,准备一下马上出发。”

    “是!”还是异口同声。

    林雪把越军政工干部挎包里的两本笔记本、一小捆黑线和六颗美制m67手雷放进了自己的军挎包里,然后他将两把m16分拆下的枪栓用力地扔到了远处路对面的山坡上的草丛中,没有枪栓的m16就报废了。m16的枪体和其余的杂物扔到了草丛中。

    在战场上缴获最有价值的东西往往是一些有文字记录的纸张、资料。因为这上面极有可能记录着越军的秘密,即便是记录着越军的生活日常,也能给总参情报部门提供信息数据分析。

    李东海被分配到四十三医院只有四五个月的时间,没有参加过实弹射击练习。

    张君芳、黄小蕾和吴霞在医院工作了三年以上了,参加过一次医院组织的靶场实弹射击,虽然有些生疏,但在胡江他们三人的讲解下,很快就掌握了枪支的使用方法。

    在这四个人当中,反而没摸过枪的李东海学得最快。站姿、跪姿和卧姿等射击姿势一点就通。这样的学习也就几分钟的事,所以开枪射击并不难,难的是遇到紧急情况下的胆大心细和冷静应对是关键,这通常需要的是丰富的实践经验。

    林雪看大家学得差不多了,让大家按照刚才的队形继续前进。

    由于农文山和麻水华的基本负重是六十斤左右,胡江是驾驶员,他的基本战备物资没有携带足量,也就四十几斤,李东海和三名护士的负重三十来斤。现在大家又另外增加了二十多斤,他放慢了行军步伐的节奏。

    一九七九年对越自卫反击战时普通步兵战士的装备负重是:五六式半自动步枪或五六式冲锋枪,子弹一百五发,木柄手榴弹四枚,防毒面具,开山砍刀,工兵锹、战备镐(工兵钳、伪装网、攀山绳等,这些军用工具,由班组成员平均携带),雨衣,吊床,水壶,挎包(包内有洗漱用品、压缩饼干、食品罐头、急救包、驱蚊和净水等药片)米袋,身穿夏季军服(包含卫衣内衣袜子)、解放鞋、腰带、绑腿带,以上合计重量六十五斤左右。基层干部是长枪换短枪、望远镜、指北针、指挥旗、手表(公文包)。越南北部地区无需冬季的军用被服大衣等,但秋衣、秋裤、衬衫、背心的基本内衣是携带的。

    南方行军的负重相比较而言还好些,北方冬季行军的负重更重。试想一下一般人背个六七十斤重的大米,跋山涉水的能走多远?遇到急行军五公里、十公里的,到了目的地还要马上挖掩体投入战斗,冒着生命危险不说多半还饿着肚子,如果每小时八到十公里的奔袭不轻装会怎样呢?感慨的同时,深知和平来之不易,军人是平凡中的伟大!

    林雪叮嘱断后二十米的胡江提高警惕,多留意行军的后方情况。

    在林雪看来,那个吓破胆跑回村里的半大的孩子,已经无援军可喊了,若有援军,刚才早就一起跟来了,小村寨能够战斗的人数,不会有多少。即使如此,林雪也不敢大意。

    如果一个国家有一百万军人,百姓人口一个亿,那么全民皆兵的话,这个国家会突然出现一个亿的武装军民,是多么可怕的情况。

    不知道村子里的老头,看见失魂落魄跑回来的大孩子,他会作何感想?

    站在老头的角度,放那条狗去叫人,是对还是错?还是政治威淫下的迫不得已?这是战争留给人们的思考题。

    行军一段山路之后,大家的心情有些放松,因为顺着山路拐过前面的高山就能遇到37师了,大家相互之间小声地闲聊着。

    吴霞是个耐不住寂寞的北京大妞,她说道:“我现在很想在干净的床上睡一觉,困死我了都。”

    “就是啊,一大早就出来了,接到命令后,昨晚我上半夜一直失眠。”黄小蕾跟了一句。

    李东海略显严肃地说道:“别提困,别提睡觉。你上半夜失眠算啥哟,我整个一夜没睡好,现在眼圈还是黑的。”

    “一说上前线,你们就失眠,别害怕了吧。”张君芳插了句嘴,实际上她也没睡踏实。

    李东海昂着头说道:“害怕?没有的事。我是给家里人和几个好朋友写信,说我要上真正地前线了,早点留个遗言。”

    “我呸!乌鸦嘴,是去野战救护所有啥危险哦。”黄小蕾不高兴地把李东海的话给怼了回去,她不愿意自己喜欢的人谈死论活的。

    “这一路过来,你没觉得危险吗?!要不是林干事警惕性高,刚才真是无法想象啊。”跟李东海抬箱子的农文山插了一句。

    小分队正在行军闲聊中,突然在前面的山上,传来了爆炸声和激烈的枪声。大家刚刚放松的心情一下子再次紧张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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