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一只土狗
林雪、胡江和农文山,呈三角战术队形,向着远处路边山坡上的自然村走去。
他们警惕地来到了主干道路和通往自然村的岔路口,林雪扭头对着胡江说道:“在这警戒接应。”说完之后林雪和农文山端着枪,向着山坡上的自然村缓步猫腰走去。
山坡上有一片略微平整的地方,上面有十几间茅草屋,有的茅草屋前还用树木枝干做成的栅栏围着。
四周除了山上丛林中传来的鸟鸣声并无其他动静。
林雪打着缓慢前进的手势给农文山,俩人警惕地提着枪作战术搜索状态,他们紧绷的神经不敢有丝毫大意,慢慢地沿着中间地带一边环视四周一边向前缓慢移动。
没有人烟的感觉显得荒凉,也增加了让人窒息的恐惧感,难道说这是一些无人居住的茅草房吗?林雪边思考边走着,突然一阵“汪、汪汪汪汪”的狗叫声传来。
这阵狗叫声惊吓得林雪和农文山一身冷汗。顺着狗叫声望去,发现了一个耄耋之年的老人,坐在村尾的一间茅草屋前的高背黄色竹椅上,他身旁有一只土黄色体型瘦长的狗,狗的体重十多斤的样子。
拴狗的黑色如食指粗的绳子,握在老人的手里。狗俯着身昂着头,呲牙咧嘴翻着白眼,在它的喉咙里不断地发出低音“唬呼、唬呼”紧张地看着林雪他们的到来。
这时老人只要松掉拴狗绳,这狗就会向着林雪他们冲来。怎么看这都像一只没教养的野狗,让林雪想拿皮带抽它的冲动。
老人发现来者看狗的眼神不善,他用拐杖敲了一下狗的身子,使它安静了许多。
老人颤颤巍巍地拄着用树枝做的拐杖站起身,把拐杖挂在小臂上,模仿古时候汉人见面打招呼的方式双手抱着拳,说道:“新教。(你好)”
“新教。(你好)”农文山马上回了一句,然后问道:“英厄诶揪榔厄兜?(村子里的人在哪?)”
“烟温紧尽呐临,曼厄诶喽内累。(政治工作者来了,大家上山了。)”
“蛋姆嗯班。(谢谢)”农文山敷衍了一句。
老人谦虚地说道:“脑哼姆弯较。(没关系)”
农文山对林雪翻译道:“我问他村里的人到哪去了?他说来了政工干部,让大家上山里去了。”
林雪平端着枪,枪口对着老人,眼神在老人身后的茅草屋的四周转了一圈,又瞥了一眼老人,没看出什么疑点,说道:“嗯,你去通知小胖他们这里安全,继续沿着主干道前进。我从这边下去在路边等你们,让胡江断后。”
“是。”农文山转身一路小跑地去传达命令了。
这个自然村,就像公路边的加油站一样,半圆形的一进一出。林雪再次仔细观察了一下四周景物,没什么可疑之处,他便顺着山路走出了小村子,在公路边警惕地等候着。
林雪相当清楚,如果刚才在村子里遇到伏击,他们一定会交代在这穷乡僻壤的异国他乡了,尸体也会被那只没教养的土狗啃咬。
此刻,林雪深吸口气,刚才身上紧张时冒出的汗水,浸透了的确良军装,他觉得自己有些虚脱无力。看不见摸不着的危险,最让人恐惧。
很快队伍来到了林雪的面前,大家通过农文山的叙述,知道个大概情况,脸上都露出了轻松的表情。
“保持刚才队形,我跟小胖在前面三十米,文山和东海挑着箱子,你们三个跟随,胡江二十米断后。很快就会见到37师,大家打起精神,出发。”
林雪吩咐完之后,回头看了看让他紧张虚脱的小村子。那位老人一直站在刚才的地方,他瞧见林雪回头望他,他抬起颤抖的一只手摇了摇,林雪也挥了挥手。此时林雪没看见那只土狗,也许它找屎吃去了。
林雪提起精神,带领着医疗队,向着37师的方向靠近。
越南北部山区的空气湿度较大,吴霞是北京人自然不适应,行军中的她,在怀念北方干爽的空气。
“你们南方人应该适应这里的气候吧?”吴霞无聊地嘀咕着,她用手抓了抓发痒的腰间,她估计自己的皮肤有些过敏症状,等有机会了找药膏涂抹一下。
“这儿的湿度太大,我们也不适应。”李东海接了一句。
“李军医,你不是上海人吗?怎么也不适应啦?”黄小蕾只要一有机会就会找李东海聊上几句。
“我们那的气候四季分明,可比这好得太多,张君芳是杭州的,不信你问她。”
“江南的气候最养人了,你看我的皮肤是不是很娇嫩细腻呀。”
黄小蕾的肤色略微偏棕色,她白了一眼张君芳,没好气地说道:“就你好看,资产阶级臭思想。”
“哈哈哈哈哈……”张君芳笑得灿烂。
笑声传到了前面,麻水华自言自语地发出疑问道:“她们笑啥?”
停顿片刻麻水华又说道:“文山说村子里就一个老头,其他人都跑山上去了。”
“还有一只土狗。”林雪补充了一句。
“我们听到狗叫声了,还以为你们被狗追了?”
“要不是老头拴着,还真难说它会不会来追咬我们。”
“破地方养条狗还拴着,我们苗寨的狗满地跑。”
“你没看到那恶狗的样子。”林雪抬眼望了望远处的山峰说道。
“狗性子随主人呗。”
林雪听着麻水华的话,想到狗仗人势这个词了,他随口回了一句,说道:“那老头可比狗有礼貌。”
“有礼貌?装的吧!”
林雪想到老人的样子,看上去不像是装的,即使是装的也无所谓,又不是自己国家的百姓,哪来的鱼水情深哦。不过人家能站在村口目送,也算是诚恳啦,只是那只狗不知道跑哪去了,终归是没教养的表现。
林雪边走边回头望了一眼,他们刚拐过一道山弯,已经看不见那个自然村了。
行走了片刻,林雪突然神情十分紧张,站定思考的样子不走了。
麻水华发现林雪的异常状态,他立马跟着紧张起来。
麻水华端着枪,四处察看了一番,小声问道:“怎么啦?”
林雪的大脑轰一下,血液直冲头顶,他气急败坏地大喊道:“不好,有危险!”
林雪急转身,对着后面挥着手臂,高声呼喊着:“大家快上山!快!!快!!!”
所有人看见林雪焦急万分的神态,都很诧异,但是命令必须无条件地服从。
每个人健步如飞地冲向山坡上的杂草灌木丛中。大家身穿的军装或多或少地被枝干荆棘划破了一些。
大约向山坡上快速地爬上了二十米,林雪带着麻水华急忙地向着李东海几人靠拢,胡江也飞快地赶了过来,喘着粗气对着林雪问道:“什么情况?”
“狗不见了,来不及解释,后面可能有追兵。胡江水平线过去二十米,文山十米,小胖和箱子原地不动,其余人随我爬上坡十米。一切行动听我的枪声。敌人要是多倍于我们,大家一定要变换地点开枪,换弹匣和投手榴弹时要压低身子注意安全,各就位后检查武器保险和左右前后的地形,以及战友之间的距离位置,另外敌人要是有通信电台和重武器,要优先解决,还有那些喊叫指挥的一定是头,也要尽快处理掉。为了保证大家第一枪的命中率,首先瞄准距离自己最近的敌人射击,之后的攻击按轻重缓急各自进行。”
林雪略想一下,对着三名护士严肃的神态说道:“你们捶断树枝,横放在嘴里用牙咬住,遇见虫蛇或危险不要喊叫。”
林雪对着众人扫了一眼,庄严地说道:“所有人听着,没有我的命令,绝不准撤退,直到战死为止。明白吗?!”说完之后,林雪又用坚毅的目光扫视着每一个人,他不知道会有多少追兵。
“是,明白!”大家压低着声音坚决地回答着。
“立刻执行,快!”
大家按照林雪的要求,到达了各自的预定地点,各自检查武器,在一米多高的杂草丛中跪姿举枪瞄准着道路的前方。通过杂草的缝隙,警惕观察着山路上的动静,进入临战状态。
黄小蕾对于林雪的命令有些不以为然,行军好好的哪来那么多危险。在她认为,这个保卫干事是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这是典型的个人英雄主义泛滥。自从河口出来到现在,她听到的枪声就像过年邻居家小孩放的鞭炮一样,没感到什么要人命的危险。
战场就是如此,在没遇到危险时,会放松警惕跟平时一样,一旦预感到危险降临的时候,死亡也会伴随而来。到那时,子弹、炮弹就像长着眼睛一样向你扑来,如何才能摆脱死亡的追击,要看你的本事和运气了。
张君芳等人蹲在地上。黄小蕾用牙咬着树枝,嘴里泛着苦味,口水顺着嘴角缓缓地流了下来,她想到脏不拉几的树枝在自己的口腔里,突然一阵恶心。她拿出咬在嘴里的枝干,吐出了发着苦味的痰。
李东海蹲在地上看着黄小蕾的动作,他瞪着眼睛,用手指着她,意思是马上把树枝放回嘴里。
李东海能命令她吗?当然能,职务上一个军医一个护士,级别上一个连级一个排级,怎么理论都比她高。
黄小蕾噘着嘴,无奈之下,只好又把树枝横着放在嘴里,继续用牙咬着,将头斜着抬起,扭动着脖子眼睛看着天空,嘴里哼唧着表示着抗议。
看似李东海对她无情的态度,在她的心里别提多高兴了,她认为这是李东海在无微不至地照顾和关心着她。
黄小蕾从何时喜欢上李东海的,她自己也说不清,这场战争带给她最大的收获便是遇见了爱情。虽然到目前为止,李东海并没有对她表现出什么,但是她已经悄然地进入了假想的恋爱状态,进入到了无穷的幻想世界。
张君芳望着黄小蕾笑了笑,把头扭向一边看了看站在旁边树后观察远处的林雪。她想这傻妞和自己一样,有喜欢的人了。
吴霞咬着树枝,目视着黄小蕾的酸样。她这个北京来的大妞最看不惯男女之间的腻腻歪歪。她的喉咙一咕噜,居然把嘴里苦苦的口水吞了下去,她气得在地上随便捡起了一个小石子,对着黄小蕾扔了过去。要是没有嘴里咬着的树枝,一准儿开骂。
李东海一脸恍惚地看着眼前三名护士表现出来的样子,这是打仗还是在躲猫猫呢?
黄小蕾用右手按摩着自己的脖子,刚才撒娇卖萌式的扭头,已经让她的后脖颈发酸。她低下头按摩着,突然在她的喉咙里发出“呜呜呜”的喉音。
张君芳低头一看,有一只半尺长,手指粗的紫黑色的大蜈蚣,在地上慢慢地爬行着。
张君芳两手迅速拿起身边的一块石头,砸在了大蜈蚣的身上,她藐视地看了一眼吓得蹲在旁边身上发抖的黄小蕾,心想做女人真没劲。张君芳好像忘了自己也是个女人。
张君芳麻利的动作,让三个人惊诧不已。要是没有嘴里咬着的树枝,黄小蕾和吴霞的叫喊声,绝对会响彻云霄,并在山谷中回荡几圈。
林雪站在树后,观察着山路上的情况。下面几个人发出的嘁嘁嚓嚓的杂声,影响不了他的警戒观察。
现在,只要这几个人没有伤亡,其他的事情无关紧要,林雪必须不折不扣地完成领导交代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