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初中一年级
小乐考上了初中，又卸下了辅导二姐念书的沉重精神负担，如出笼的小鸟一样又活泼可爱起来了。她没有温书考上天津市十一中学，和她一起考上的是张教授的女儿小平。她俩在小学时本来就曾是一个班，现在可以一起上学放学了。
学校在天津大学校园的外面，要坐两站公交车，然后再走十分钟才能到校。这是一个很活跃的学校，所谓活跃是指的很重视文艺，演出活动很多。小乐和小平两人都爱唱歌，一入校就被重视起来。
那是个热火朝天的年代，星期天，小乐和小平经常被学校的一个高年级的大哥哥，应该是学校文艺宣传组的干部吧？领着她俩到工地上给工人们唱歌。她俩坐在地上，顶着冬天的冷风，对着麦克风唱儿歌，想唱什么就唱什么，却看不到工人们怎样劳动。一直唱到工人们收工，她俩才完成任务。路上大哥哥轻轻捏了一下二人穿着的厚厚的棉猴儿，问她俩冷不冷？仅一秒钟的触碰，小乐全身竟跟触电一样，第一次有了男女之间的感觉。
其实，小乐在上小学的时候，就很喜欢教音乐课的张老师。他脾气温和老实，说话也文绉绉的，从来没听过他大声讲课。他白皙的脸上有一块红色的胎记，学生们有的背后叫他“地图张”。小乐那时才十一岁，朦朦胧胧地喜欢一个人觉得不现实。她只是心里喜欢，绝不会表现出来。但是不久发现这个张老师不来上音乐课了，学校再没有见到他的踪影。换了个黑黑胖胖的姓崔的老师教她音乐了。因为他的嘴唇太厚，同学们背后又给他起名“崔猪”。小乐一直纳闷不知怎么回事，多少年后才知道张老师是在运动中被充数了。
那时的学生真是比较顽皮，尤其是男同学，专爱欺负教体育的柴老师，造谣柴老师爱上了他们的班主任陈老师，可陈老师嫌弃柴老师家里穷，不爱他。这都是同学想当然的瞎编， 但被陈老师知道了。一次上课她气汹汹地走进课室，一摔粉笔，就发起火来。说她的事不用学生管，如果有男朋友了会告诉大家的。结果上体育课时， 男同学又对着柴老师起哄， 小乐看见柴老师竟咧开大嘴无声地哭起来。真可怜啊！都是二十来岁的老师，受这帮男孩子们的气。
但小乐从小对男女之间的事不大感兴趣，或者说从不会主动去撩人。她除了把当天的功课做完， 大部分时间是玩。现在来到这个学校正符合她的性格。
初一这一年的生活是丰富多彩的。校内校外不断有演出活动。学校要出演一个大头娃娃舞蹈，从小乐班挑选了五名学生，其中有四名，除了小乐，都是天南大附小的三个同学，尤其那个天漫同学，整天乐呵呵的，大家都叫她开心果。这个舞在天津市的许多个场合都跳过。跳时要戴上那个夸张的大头，闷热得很，但是大家每次都尽力跳好。后来她们合拍了一张照片留作纪念，虽然是黑白的，但小乐一直保存着，只不过后来听说其中的开心果却在丈夫的欺侮下死了。
那时总有在外面表演或比赛的项目。小乐也次次有份。一般都是唱歌，也总是她领唱。在一次唱歌比赛时，前面第一排坐满了评判，当她唱完《是我们少年儿童》的四句领唱后，听到那个评判说了一句:”还带着奶味儿呢！” 的确，小乐似乎总也长不大，尤其在妈妈的心里永远是个小孩。
小乐班在全校新年汇演时要出一个节目，叫《肮脏的小姑娘》。这是一首由小乐领唱，其他人合唱的儿歌。下午放学后大家到音乐张老师的办公室练习。张老师建议小乐领唱时带上动作，小乐认为临时加动作想不起怎么搞，于是在张老师一遍又一遍的弹完过门后，仍然不唱不演。所有同学都在默默无声地等着。估计老师弹了几十遍后，小乐才觉得过意不去勉强唱了，但仍然没加动作。
过了一天，班主任金老师找到小乐，批评了她。小乐知道是音乐老师告状了。此时她才恨起自己来，怎么能让老师弹了几十遍钢琴过门都不唱，还让同学们都静静地等了她那么多时间，她们是多么有忍耐力啊！这是她第一次认识到自己乖张的性格要改变。
汇演那天，小乐在台上加了自己想的几个动作，虽然没有跟大家一起排练，但也都顺利地表演完了。她边唱边演着:
我在那
太阳底下躺，
我让——脸儿晒太阳，
所以嘛，
它就晒黑了！
一共是三段，其实那动作很简单，小乐后悔当初是多么对不起张老师和同学们啊！她心想:“我这么气她，她却没有说我一句。”
因为爸爸的纺织系要合并到天津纺织工学院去，这一年的夏天，小乐一家又要搬家到另一个区了。离开住了七年的天津大学，离开刚上了一年的十一中。她真是万分的舍不得，更舍不得小平和张老师。
那天，小乐办完了迁校手续，在教学楼的楼道里，和小平道别，张老师竟然也在旁边。小平说:“我家也要搬走了。”小乐知道是小平瞎说的，她爸爸也在天津大学工作，跟小乐爸爸不是一个系，不可能搬走。张老师露出遗憾落寞的表情，小乐感觉到老师舍不得她走，两人心里此时都难舍难分的。她就问:“张老师，你喜欢我吗？”没想到张老师回答道:“我喜欢你，但你不让我喜欢你。”
小乐的心里五味杂陈！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竟让一个四十多岁的老师有如此悲凉的心境，她真恨不得把老师当做自己的亲人了！这一走，可能就是永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