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北平无战事

    鹤龄临走的时候曾回娘家告别。既然是女儿出嫁，泼出去的水，爹娘倒是没怎么悲痛，只是希望女儿离开这倭寇之地更安全些。可是鹤龄那个小弟弟却悲悲切切的舍不得姐姐离开家乡，他知道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啊？

    飞机上，鹤龄想到这一情景，不由得湿了眼眶。她就这一个弟弟啊！

    小飞机一路颠簸，终于到了北平。二人顾不上去浏览名胜古迹，先去燕京大学报了到，并在校园里转了一圈，看了那闻名的未名湖和博雅塔。这所由美国和英国教会联合办的大学，也是北平最有名的大学之一，校长是在中国出生的美国人，也是教育家的司徒雷登。看那教室里面的桌椅挺陈旧，规模也不大。学校的很多学生家境并不大富裕，可享受助学金补贴。建功选择这所学校还因为他报考的是工科纺织系毛纺专业，而辅仁大学是文理科。

    小两口在燕京大学附近租了一个四合院中的里外两间房。院子里已经住了几家，但还不是太乱，都是白天出外谋生活，晚上下班回来，有的在院子里做饭，方显得热闹起来。只是房里没有马桶，要解手得去胡同外面的厕所解决，这多少是有些不便。

    获得自由的鹤龄自幼虽舒服惯了，时时有人伺候，但她并没有把这些不便当回事，脱离了婆婆的束缚才是最惬意的。现在主要的是要把自己的身体养好，因为肚里已经有个两个多月的宝宝了，她在老家刚读完初中，本想接着读高中，毕竟是年轻气盛啊！但是刚开始过新生活，家里的活计，洗衣做饭都要亲手做了，于是便停了学。

    先生每天去学校上完课，都是按时回家，绝不会去外面瞎逛。两人吃完晚饭，有时去戏园子里听一出马连良、梅兰芳的京剧。在东北老家可是看不到本人的表演啊！鹤龄在家做饭时也会跟着戏匣子哼几句，难得夫妇俩都喜欢听京剧。有时二人也出外下个小馆，鹤龄尤其喜欢吃街上卖的咖喱角，又酥又香，在老家吃不到。建功则喜欢吃六必居的酱菜螺丝转儿，还有慈禧太后吃过的豌豆黄儿。小日子过得真舒服啊！

    日月如梭，转眼到了冬天，鹤龄的肚子也显得鼓鼓的有五个多月了，正踌躇着将来到哪里生产？没想到东北老家的三姥爷为了躲日本人，一家子也搬到北平来了。

    多了一家亲戚，本是喜事啊！哪知道一见面三老娘见了鹤龄，就拉着她的手，不断地摩挲着说:“鹤龄啊，你千万别难过，你弟弟得病走了！” 鹤龄哪里想到离家才几个月就再也见不到弟弟了，哭着问为什么走的这么快？三老娘一阵述说，原来是弟弟得了伤寒，开始时发高烧不退，咳嗽，拉肚子，小脸瘦的成一条儿了。看了中医，以为是肺炎，吃了几付中药，每天给炖银耳汤喝，也不见好。后来身上竟出了疹子，一块块的吓人，就弃了中医，寻了一家日本人开的诊所。那日本大夫诊完，也不解释就给打了一针，回到家不但没好转，竟然一命归西了！鹤龄听到这，又想起自己出嫁时，弟弟那走在马车旁的挺直的背影，不由得哀嚎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