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新生活

    人生真是瞬息万变，离开了那个大家庭，鹤龄一下子到了另一个陌生的环境，再也没有自由了。婆婆可是个厉害女人。说话直爽，还大嗓门。她竟然跟别人说过“瞅二媳妇那俩绿豆眼儿。” 鹤龄心想:你才是绿豆眼呢！肿眼泡，单眼皮，小眼巴叉的，怪不得夫君也是单眼皮，眼睛不大。鹤龄不敢还嘴，在这个家里只能一切都循规蹈矩，不能大声说话，不越雷池半步。从来没做过家务活的她现在也要学点本事了。

    夫家姓韩，但因为一直没有子嗣，最后从一家姓张的人家过继了一个儿子，张家是户老实人家，祖辈都务农的土财主。张老爷子把儿子给了韩家，想儿子了也不敢常来看。直到儿子结婚娶媳妇，才有了一个机会。原来他把村里一个殷实务农人家的女儿介绍来了，那女儿可是方圆几十里都闻名的泼辣女，不但会种地，还天不怕地不怕的，从来不吃哑巴亏。老韩家觉得过继的这个儿子老实巴交，娶个强悍媳妇也撑撑门面，谁让家里缺男丁呢！

    结果这媳妇过了门也真争气，连生两个儿子，大儿子建勋刚刚13岁，他娘为了扭转家境，就给他娶了一个本地媳妇。二儿子建功自小聪明，一心只知道念书，尤其理科好，家人戏称他“二学问”。最近考大学应试完毕，正在家等放榜呢！他就是鹤龄现在的丈夫，如今正好18岁。

    那天早上，这韩老二正在家睡早觉，还没起床，突然听见外面有人报喜:老二考上北平的大学啦！这建功一听，扑棱一下子从炕上蹦起来，接过报纸一看，原来是北平两所大学都录取了自己。一个是燕京大学，一个是辅仁大学。不禁高兴得手舞足蹈，跟范进中举似的。

    但究竟去哪一所呢？他娘不懂，可他懂。辅仁大学学费高啊，望着老娘那满是皱纹的额头，想着自己爹爹的身体欠佳，为了不增加二老的负担，他决定去读学费少的燕京大学吧！

    东三省啊，就在这时遭了难！日本人发动了九一八事变，东北人不愿做亡国奴，纷纷入关。建功娘虽然舍不得儿子，也让小两口快快逃离家乡。

    鹤龄自由了！只见婆婆拿出几个小金元宝，用手帕包裹好，交给儿子。这是她每月收了房租换成的。她不信纸币，只认金子。又给他们买了机票，也许从此天人永隔了啊！

    再说老家的大哥，自幼不爱理工，尤爱文学，考大学没考上，后来家里出钱倒是考上一个本地的，但用他的话说，是个野鸡大学（花钱买的大学）。读完虽然给个职业，却让到大西北教书。他嫌弃那荒蛮之地不愿意去，又加上结了婚，只能守在老家了。

    现在有大哥和他媳妇照顾爹娘，建功也稍稍放心，小两口像是一对雀子就这样飞走了。这一飞就是16年，直到45年日本投降，东北人都归心似箭，飞机火车轮船各路神通都爆满，辗转两年后，一家七口才回家见了娘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