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昔梦难醒
处理完伤口，叶皎月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了卧室。
她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虚浮无力。
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却无法摆脱那些痛苦的片段。
那些画面如同走马灯般在脑海中闪现，每一帧都刺痛着她的神经。
每一次翻身，床单都会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在回应着她内心的不安。
这微弱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像是无形的手在撕扯着她的灵魂。
她的思绪如同脱缰的野马，奔腾不息，无法平静。
房间内的空气似乎也变得凝重，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感觉自己像是被囚禁在一个密闭的盒子里，周围的墙壁正在一点点向她逼近。
那些画面，那些声音，不断在脑海中回荡，如同一场永无止境的噩梦。
她尝试着调整呼吸，寻找一个能让她安然入睡的姿势，但始终徒劳无功。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叶皎月的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起，显示着时间——差五分四点了。
荧蓝色的光芒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刺眼，提醒着她又一个无眠之夜即将过去。
她知道，再这样熬下去，天就要亮了。
窗外，天边已经泛起了微弱的鱼肚白，新的一天即将开始，而她却还沉浸在昨日的痛苦中无法自拔。
她的心中涌起一股无力感，她沉寂多年的心魔再次苏醒。
那个曾经被她深深压抑的自己，此刻正在她的内心叫嚣着，要将她拖入无尽的深渊。
无奈之下，叶皎月拉开了床头柜第一层抽屉，摸索着拿出了一瓶药。
她犹豫了一下，手指在药瓶上轻轻摩挲，但最终还是倒出了两粒，拿起床头的半杯水，将药吞了下去，又重新躺回了床上。
药片划过喉咙的感觉让她略感不适，但她知道这是暂时逃避现实的唯一方法。
过了一会儿，可能是药物开始在体内产生作用，叶皎月感觉眼皮逐渐变得沉重，意识也开始模糊起来。
现实与梦境的界限逐渐变得模糊，她的思绪开始飘忽不定。
她的身体慢慢放松，呼吸变得平稳，很快，叶皎月进入了梦乡。
然而，即使在梦中，她也无法逃脱那些记忆的纠缠。
梦境中，她回到了与裴妄相遇的那天。
记忆的闸门被打开，往事如潮水般涌来。
南半球的八月，仍然带着一丝寒意。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冷意，让人不自觉地裹紧了衣服。
贵宾休息室内，晨曦透过落地窗投下斑驳的光影，气氛宁静而安详，仿佛时间在此刻凝固。
阳光温柔地洒在地板上，给整个空间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远处传来的航班广播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提醒着旅客们即将迎来新的旅程。
机场特有的嘈杂声被隔绝在外，休息室内只有轻微的谈话声和行李箱滚轮的声音。
一名身形娇小清瘦的女孩拖着行李箱坐到窗边，穿着简单的黑色连帽卫衣和深蓝色牛仔裤，一头长发披在背后。
叶皎月手指轻触着手机屏幕，接连收到小姨发来的短信，嘱咐她注意安全，她和小姨夫在枫叶国的生意临时出现问题，最近回不来，表哥盛釉白会来接机
屏幕上的文字逐渐模糊她的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小姨的关心如同一缕阳光，驱散了她内心的寒意。
突然间，有人坐到了她身后的座位，随即，她听到后面传来苹果手机的提示音。
清脆的铃声在安静的休息室内显得格外明显。
“小慎，你怎么起这么早？” 一个男生的声音，磁性低沉。
声音中带着一丝宠溺和关切，让叶皎月不由得竖起了耳朵。
“你要多多休息！哥哥等放假就回来看你！”男生的语气温柔，充满了对家人的牵挂。
“我预计明天下午才能到。今晚转机的票没买到，得去香港住一晚。”他耐心地一一报备。
叶皎月感觉自己就像是阴暗角落里的老鼠，偷偷竖着耳朵，窥听着别人的幸福。
这时，一名穿着蓝色制服的空姐走到叶皎月面前，告诉她可以去登机了。
空姐的声音打断了叶皎月的思绪，将她拉回现实。
离开之前，或许是因为男生的声音很好听，叶皎月鬼使神差地往旁边看了一眼，背对着，看不着男生的长相，却看到了他那一头独特而嚣张且极其惹眼的薄荷绿发。
那抹绿色在一片黑白之中显得格外醒目，如同春日里第一抹新绿。
叶皎月不禁勾唇浅笑，是在cos索隆吗？
可真非主流。
她在心里默默评价道，却又为这份独特感到一丝好奇。
离开候机室，走向贵宾通道，叶皎月迅速上了飞机，拿出飞机票确定位置——3a靠窗。
她推着行李箱走向座位，她旁边的乘客还没有到。
她本想叫空姐帮她一起把行李箱举上去，但空姐都在忙，身后还有其他乘客。
不想堵住路的她，只好先推着行李箱坐在3b位置上。
一般来说，晚上的国际航班，带小孩的乘客会比较多。
因此，她才特意选择了早上的航班。
但万万没想到，千防万防，还是被她遇上了。
还没起飞，前排的婴儿就开始哭闹起来。
仿佛接到了信号，后排的小孩也跟着哭了起来，舱内顿时变成一片混乱的二重唱。
哭声此起彼伏，让人不禁皱眉。
叶皎月感觉自己被小孩包围了，赶紧从卫衣口袋里掏出降噪耳机戴上，还把音量调高了不少。
音乐声淹没了外界的嘈杂，她微微松了一口气。
裴妄推着行李箱过来的时候，发现他的座位上坐着一个小女孩，年纪看着十四十五的样子，正戴着耳机专心玩手机。
她侧脸线条柔和，长发垂在肩头，给人一种安静淡雅的感觉。
是个漂亮的小女孩。
他下意识地认为自己记错了，于是拿出飞机票仔细核对了一番，确认位置无误后，才将行李箱放到行李架上。
叶皎月浑然不觉，只以为前方又“交通堵塞”，不在意地继续编辑短信。
她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眼神专注。
突然间，一只手出现在她眼前。
那手骨干修长，皮肤白皙，淡青色的血管若隐若现，虎口处有一个小小的月牙状红色胎记。
叶皎月视线向上移，惊讶发现，站在她眼前的竟是刚才的绿毛大哥哥，她的心跳不由得加快了一拍。
这一次，她看清了他的长相。
好吧，对于帅哥来说，这个绿发把人衬托得更帅了！！！叶皎月在心里惊叹道。
他穿着一件深蓝色的牛仔外套，内搭是黑色的圆领，银色耳机的数据线松松挂在他冷白的脖颈上。
整个造型简约而不失品味，恰到好处地展现了他的气质。
五官轮廓分明，剑眉星目，桃花眼中带着点点笑意，仔细看，鼻侧还有一颗小小的黑痣。
每一个细节都恰到好处，组合在一起，构成了一幅令人惊艳的画面。
裴妄看小姑娘依旧一动不动，眨巴着水灵灵的鹿眼，呆呆地看着他，一脸无辜。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
“鼻梁一点朱砂痣，眉眼盈盈一笑间”这是叶皎月能想到最贴切的形容了。
裴妄晃了晃手里的机票，又指了一下座位。
叶皎月心头一震，这才意识到自己坐在了人家的位置上。
她的脸瞬间红了起来，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对不起！不好意思！”她连忙起身，站起来的瞬间，她才明显感觉到两人身高的差距，160的她才只能勉强达到他胸部的位置。
这巨大的身高差让她更加局促不安。
叶皎月朝里走去，正准备拉箱子，身后传来温柔清润的男声：“小妹妹，我帮你把箱子放上去吧！”
叶皎月明显一愣，反应过来后连忙道谢：“谢谢……哥哥！”
“没事。”裴妄抬手轻松将箱子放到行李架上，顺便帮旁边的外国老奶奶也放置好了行李。
裴妄坐下后，不久飞机舱门关闭，飞机开始滑行。
引擎的轰鸣声渐渐变大,机身开始微微震动。
叶皎月因为小时候遭遇过地震，在废墟下待了三天，所以她患上了灾难恐惧症。
那段可怕的经历在此刻重新浮现，恐惧如潮水般涌来。
叶皎月闭上双眼，双手紧握在一起，指甲深深陷入肉里，试图通过疼痛感来转移害怕。
她的身体微微颤抖，呼吸变得急促。
她心里默念着“上下，上下”，让大脑提前感知，为心脏留下缓冲。
裴妄刚选好动漫，无意间瞥见旁边的姑娘身体颤抖，脸色苍白，仿佛接下来会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发生。
他的眉头微微皱起，流露出一丝关切之情。
飞机开始骤然上升，裴妄看小姑娘的反应，猜想她可能害怕坐飞机。
于是从口袋里拿出自己的耳机和ipod nano，将自己的耳机戴在了小姑娘的耳朵上。
他的动作轻柔而小心，生怕惊扰到她。
“应该怎么爱可惜书里从未记载，终于摸出来，但岁月却不回来，不回来，错过了春天可会再花开”叶皎月被突然耳边传来的音乐吓了一跳，她顺着耳机线看了过去。
银色的耳机线插着一个黑色的ipod nano，屏幕上显示着正在单曲播放的歌曲《葡萄成熟时》。
好心人正戴着飞机上的耳机看蜡笔小新动画片，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叶皎月心怦怦地跳着，嘴角不由自主地上翘，好像飞机起飞也没有那么可怕。
她感受到了陌生人的善意，这份温暖给了她战胜恐惧的勇气。
飞机平稳之后，叶皎月摘下耳机，用湿巾纸仔细擦拭了一下自己戴过的耳机。
又从随身携带的小包里拿出便利贴和笔，匆匆写下几笔，将便利贴和耳机一起放到了两个人中间的小平台上。
做完这些，叶皎月学着他的样子装作无事，点开《蜡笔小新》观看起来，有意无意地用余光瞥向旁边。
吃早饭的时候，裴妄才注意到中间的东西，伸手拿起了便利贴。
他的动作优雅，嘴角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
上面是小姑娘清秀的字迹“谢谢你，大哥哥！”，旁边还画着一个蜡笔小新和小白。
这幅可爱的涂鸦让裴妄的笑容更深了几分。
叶皎月看到他把便利贴和耳机都放进衣服口袋里，心里放起了烟花。
旅程很长，总共8小时40分钟。
下午7点，落地香港。
机舱内响起了乘客们此起彼伏的解安全带的声音，大家都在急切地准备下机。
裴妄帮小姑娘拿下行李箱，他动作依旧干净利落，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哥哥，真的谢谢你……”叶皎月还想说点什么，对面手机响起。
“没事。”裴妄接起手机，说着叶皎月听不懂的粤语拖着行李箱往前走去……
他的声音依旧温柔，但已经带上了一丝疏离。
叶皎月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
突然，裴妄步伐加快，叶皎月心中一紧，连忙也加快了自己的脚步，甚至小跑了起来。
然而，无论她怎么努力，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机场的人流将他们冲散，裴妄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人海中。
孤独、无助和恐慌感在她心中疯狂蔓延。
她开始大喊，“裴妄！裴妄！裴妄！”可是无论她怎么喊，裴妄也没有停下来，一直往前走……
叶皎月的声音在梦中回荡，直至沙哑……无尽的黑暗将她吞噬。
梦境和现实交织，过去和现在重叠，所有的情感在这一刻爆发。
叶皎月从梦中惊醒，她呼吸急促，眼中充满了泪水。
床单被冷汗浸湿，她的身体还在微微颤抖。
她的情绪仍旧沉浸在梦中，她的心还因梦中的离别而痛苦跳动着，那种失去的感觉如此真实，让她难以从梦境抽离。
直到一双小手触碰到她脸颊，轻轻替她擦拭着眼泪。
那温暖的触感将她拉回现实，驱散了梦魇带来的阴霾。
叶皎月才发现女儿安安正在旁边睁着大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她。
安安的眼中充满了关切和不解，小小的脸蛋上写满了担忧。
像，太像了。
都说女儿更像父亲。
这双桃花眼和裴妄的一模一样。
只是一双清澈，一双对她只剩厌恶。
“妈咪，你做咩喊呀？”安安稚嫩的声音传来。【妈妈，你怎么哭了？】
叶皎月起身，将安安抱进怀里，试图将所有不好的情绪掩藏起来，柔声细语道：“ 妈咪没事，就系发梦见到有只小羊一直走，阿妈一直追就点都追唔上，就哭鼻子喇。”【妈妈没事，就是梦见有只小羊一直跑，妈妈一直追却怎么也追不上，就哭鼻子了。】
安安一听，连忙拍了拍自己的小身板，保证道：“ 阿妈唔辛苦，下次四四去阿妈梦入面，同妈咪拉，四四跑得最最最快喇！”【妈妈别难过，下次安安去妈妈梦里，帮妈妈抓，安安跑得最最最快了！】
叶皎月亲了亲安安的小脸，心里就像浸泡在蜜罐一样，她现在有安安就足够了，“好！”
被妈咪亲了，安安在叶皎月怀里咯咯笑着，她的笑声清脆悦耳，仿佛是一股清风，驱散了叶皎月心头的乌云。
叶皎月拿起床头手机，看了眼时间快十点了，赶紧抱安安去洗漱吃早饭。
安安坐在她的小饭椅上，抱着自己的小奶瓶，小嘴咕嘟咕嘟地喝着奶，两条小腿在空中快乐地前后摇摆着。
这幅可爱的画面让叶皎月的心都要融化了。
“ 妈咪，我要着yellow裙裙今日，重有个月光发卡！”安安一边喝奶，一边指挥着叶皎月给她准备今天要穿的衣服。【妈咪，我要穿yellow裙裙今天，还有那个月亮发夹！】
叶皎月轻轻一笑，她知道女儿的这点小心思。
虽然，安安在外貌上基本和自己没有太大的关系，但在对美的追求上，却是和叶皎月一模一样。
从小就对帅哥情有独钟的安安，每次见到祁野都会特别兴奋，总要盛装打扮一下，甚至还放话说要快快长大，早点嫁给祁野，让叶皎月哭笑不得。
叶皎月走到衣柜前，拿出安安指定的黄色碎花裙和月亮发卡。
安安喝完奶，叶皎月帮她擦了擦嘴角的污渍，然后帮她换上裙子，又梳了一个公主头，将月亮发卡夹在耳边。
安安站在镜子前，满意地转了一圈，眨巴着大眼看着叶皎月。
叶皎月一副了然，立马宠溺地夸奖道：“ 呢个系边个家嘅小公主丫？乜咁靓呀？”【这是谁家的小公主？怎么这么漂亮啊？】
安安听到想听的话，开心得不得了，抱着她的小熊乐得转圈。
叶皎月随便吃了几口，母女俩就一起出门了。
一路上，安安都在兴奋地讲述着昨天保姆刘妈带她去五一广场喂鸽子的趣事，叶皎月耐心地听着，不时回应两句。
她享受着这样简单而幸福的时光。
安安的笑声如同清晨的暖阳，驱散了叶皎月心中的阴霾。
只要有安安在身边，她就有勇气面对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