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养什么?”平宁不明白。
“犬卒啊,我们早就挑好了,先前都赖你耽误功夫,我们可没空陪你再走一趟营房。”
晏寒云转向丁仲和成三儿,指着“狼”,问道:“这只卖不卖?”
左副将想要阻拦晏寒云,晏寒云狠狠觑了他一眼。
丁仲不敢撒谎,将这只“狼”是如何如何凶狠,如何如何咬伤采石场监领,又如何如何被退货的事儿一一告知。
晏寒云越听越高兴,越听越合意。
“晏平宁的犬卒,就要这只,非这只不可。”
“疯子。”平宁心想。
晏寒云见平宁没反应,又言道:“要是没人买,这种乱咬东西的奴隶,还是早点杀掉为好。”
成三儿忙附和:“公子,这大块头原本午后就要处死,小姐要是买下,也是善事一桩。”
你一言我一语之中,平宁也听明白了,选“犬卒”不是挑小狗,而是挑奴隶,晏寒云和晏寒雨身后牵着的正是他们精心挑选的犬卒。
“晏平宁,你怎么不说话?”
“我养他就是了。”
平宁答的果断,在场的人无不惊异。
啃骨头的“狼”动作一顿,长久活在狼群中,他并不会说话,这句却像听懂了。
晏寒云计谋得逞,很是得意,要是哪天晏平宁被自己的犬卒咬死,他一点都不奇怪。
丁仲也看出将府的这位小姐并不受宠,眼前的双生公子才是应该奉承的人,他就此没了顾忌,有人要买,正好可以出了这个赔钱货。
丁仲麻利的打开笼子,想将“狼”牵出来,却被晏寒云阻止了。
“她要养的东西,必然她自己牵着回去,这叫培养感情,以后是跟着一辈子呢。”晏寒云笑道。
平宁不甘示弱,晏寒云想让她害怕,她偏不,壮着胆子走进笼子。
“狼”捧着骨头,残缺的右耳动了两下,意识到有人靠近,埋在头发下的双眼往平宁看去。
平宁一下子就不敢动了。
“狼”的瞳色很浅,泛着淡紫色,非常漂亮。
平宁不动,“狼”也不动了,就这么对望。
平宁见“狼”没有动作,一步一步往他身边挪,走到他的面前,锁具长长的链条散落在地上。
只要牵到铁链,就大事告成。
嗯!就差一点点了!
我的手要碰到铁链了!
“嗷呜。”
“啊!”
平宁手还没碰到边缘,手就被“狼”吃进了嘴里。
“我的手…断掉了…”
平宁眼泪一下绷不住,哭了出来。
晏寒云生怕“狼”跑出来咬人,急忙喊道:“快把笼子锁上!”
“手断了应该会疼吧,但是我好像失去知觉了,怎么…怎么一点都不疼,难道痛到极点就是不痛?”
平宁睁开迷蒙的双眼,自己的手还在“狼”的嘴里,不过,有点不对劲,她试着动动手腕,还有直觉,也不疼,那他咬在…
他咬在玉镯上!
还好,还好,手也保住了。
“狼”的牙齿咬在圆润的翡翠上,平宁试着将手拿出来,“狼”却丝毫不退让,平宁往后拔,“狼”的牙齿从玉镯滑到手腕,也不咬她,又去咬玉镯,一来二去,牙齿挠得平宁手腕痒痒的,忍不住咯咯笑。
“她疯了吗?”晏寒雨傻傻的问。
平宁从奴隶营回来的一路,都是这么“牵着”“狼”的,任司守门怎么敲打,“狼”都不肯松口,平宁只能暂且作罢。
“狼”按理来说,应当与晏寒云和晏寒雨的犬卒一样关在笼子里拉回将府,但一来“狼”咬着平宁不放,无人能动。
二来,真将“狼”和那两个小奴隶关在一个笼子,还没到将府,那两个孩子就会被活活咬死。
“狼”缩在马车里,一双紫色的眼睛死死盯着平宁。
平宁被盯得不自在。
“你…叫什么名字?”
“呼…呼”
“你不会说话?”
“呼…呼”
“看来是不会。”
“呼…呼”
“你能听懂我的话吗?你先松开我的手好不好,我的手被你箍得好疼。”
“狼”的右耳颤了颤,埋下头不去看平宁,好像有点不好意思,喉咙里呜咽着,看起来好不委屈。
平宁笑了笑,摸了摸“狼”的头。
“你还真像只小狗儿,和府里那些喜欢咬人裙子的小狗儿没两样嘛,你知道吗?我原本以为犬卒就是犬,谁曾想居然是人,晏寒云那么坏,伺候他,那两个犬卒不知以后要吃多少苦,可可怜了,我才没那么坏,我以后一定给你好多好吃的,我们俩以后每天一起玩,我会好多好玩的。”
平宁熟悉之后,话也多了起来,一路喋喋不休的与她的“小狗儿”说话。
“呜~”
“你是听懂我说的了?”
平宁惊喜的望着“狼”,小姑娘的眼睛亮晶晶的,瞳仁黑亮,笑起来弯弯一轮,乖顺可爱。
“狼”盯着出神,嘴巴也忘记了用劲,平宁感觉手腕一松,轻轻一抽,得了自由。
“狼”见手脱了口,迅速往马车的角落里躲,缩成一团,背对着平宁,眼睛却不时偷偷往这边瞟。
“你不用害怕,我不会伤害你,我没养过宠物,更别说是人,但娘亲会教我的,我的娘亲什么都会。”
“狼”的后背是密密麻麻的鞭痕,血液浸透布料再次结痂,方才迅疾的动作,令那些旧伤复又撕裂。
“你别害怕,也不要再动,等我们到家,我让娘亲给你处理伤口,我不靠近你,你不要害怕。”
想到娘亲,平宁却担心起来。
“娘亲若是害怕你可怎么办?娘亲知道今日的事,怕是又会自责,瞎想我被人欺负了,到时又该要哭了。”
平宁打定了主意,她要自己养这只“狼”,至少养到他不再咬人,才能告诉娘亲。
平宁和娘亲住在将府角落的一个小院,平日里很少有人踏足,娘亲不习惯被伺候,原本伺候的侍女也被其他新夫人要走了,母女俩一起生活。
“娘亲少与旁人说话,只要我瞒住,应该漏不了。”
平宁牵着“狼”从小门钻进了院子。
“可是…娘亲知道我今日是去挑选犬卒,要是跟她说我什么都没带回来,她又该哭着说我被人欺负。”
平宁一时不知怎么好,颓丧的坐在假山旁,“狼”也听话的蹲在一旁。
“如果你真是小狗儿就好了。”
平宁抵着“狼”的胳膊,闷声闷气的说话,她平时少有玩伴,最爱一个人天马行空胡思乱想。
“要是真有周饶国,我就带你去那儿走一趟,把你这只大野狼变成九寸小人,走到哪儿就收到袖中,娘亲就不会发现了,这样多好。”
一只蜗牛从石头上爬过。
“蜗牛的触角里有两个小人国…叫触国和蛮国,我们去了周饶国,就随便找一只小蜗牛,在它的触国和蛮国里定居,再也不用见到晏寒云他们了。”
越想越离谱,平宁的思绪一飞,就到九霄云外了。
“唔…这样不好,娘亲还没有变小,她做针线活,眼神不好,穿针都得我帮忙,我们若是变成小人了,娘亲找不到可怎么办?我不能没有娘亲。”
“我想到了,我们去周饶国之前,把蜗牛放到娘亲的花盆里,到时就能时时刻刻见到娘亲了。”
平宁莫名奇妙又开心起来,捡起地上的蜗牛,牵着“狼”往院子里走。
她将“狼”安置在柴房,娘亲从不来这儿,是个安全的所在。
一进门,慈爱的妇人放下手里的针线活儿,拿过早已备好的湿毛巾,边给平宁擦脸边问:“宁儿,和哥哥们去营房,可挑到满意的犬卒?”
平宁在进门之前练习多次,面不改色的答道:“娘亲放心,左副将帮我过了眼,挑的自然是上好的。”
“人在哪儿呢?让娘也瞧瞧。”
妇人以为犬卒在门口候着,便要出门去瞧。
平宁拉过妇人的手,小脸找着毛巾蹭。
“娘亲还没擦好,这儿这儿都出了好多汗,宁儿要热死啦,娘亲多帮帮宁儿。”
平宁一撒娇,秋夫人就拿她没办法,亲亲女儿说什么就是什么。
“犬卒们都被带去了兵营,说是等教好了再送回来。”
“这样也好,娘还真未必照应得过来,养你就够操心的。哎呀,怎么跑了这么一身汗,你呀,还是洗个澡,这样怎么擦都不舒服。”
平宁趁着娘亲烧水的空挡儿,偷偷取了药箱进了柴房。
“狼”见进来的是平宁,眼睛一亮,耳朵不停的动啊动,看起来心情很好。
“以前我摔破了皮,娘亲就是用这个包扎的,我替你剪开衣服,你若是疼,咬着这块诊垫,莫要叫出声被人听见。”
衣服和伤口粘的很紧,平宁用镊子一一挑开,“狼”疼得额头直冒汗珠,浑身发抖。
“不行,还不能直接上药,你在这儿等着,不要出去,一个时辰之后,我带你去玉泉池洗澡,得把这些血渍和脏东西洗掉才能上药。”
玉泉池所在的花苑与小院临近,此时天色渐黑,夏季花苑蚊虫甚多,少有人赏花弄月,入了夜一个人都没有。
娘亲同往常一样早早就睡下,平宁从小被子里钻出来,溜进柴房,顺路又去厨房取了几个大饼和一大块生肉,牵着“狼”往玉泉池去。
平宁费了好大劲才将生锈的锁具打开,推着“狼”下水。
“狼”木讷的往水里走,整个人没入水中。
“傻瓜,你别把自己憋着了,快把头抬起来!。”
平宁急得用树枝直往他脑袋上戳,“狼”探出头,头发湿答答的粘在脸上,身上的血污洗去,水中荡开一片猩红色。
“用手搓脸,像我这样。”
平宁在岸上一边教他洗脸的动作,一边四处张望,深怕此时突然出现个人。
“狼”学着平宁的样子搓啊搓,揉啊揉,贴在脸上的头发团成一团,耷拉在鼻子上。
平宁在岸上笑得肚子疼,“狼”在水里手足无措,坐在水里,整个人又沉了下去。
“我没有笑你,你快站起来,会憋出病的。”
话音将落,不远处传来人声。
“寻文,到底是不是掉在这儿了?你再好好想想,这没头没脑的,得找到多久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