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再遇

    南庆国都名为庆都，这里很繁华，远比北周的国都繁华。

    樊灵儿记得她前世的丈夫公孙羽，一直渴望来到庆都，目睹这里的繁华盛景、文采风流。如今她百感交集地走到了这里，她茫然地走在大街上，她想问路人公孙羽如今居住的国婿府在哪，但几次都问不出口。因为这里就像温柔乡，容易让人消磨意志，容易让人醉生梦死。

    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十三年，他应该不再是那个意气奋发的少年了吧？

    樊灵儿这般想着，因为她也差点痴迷在这里。

    不知不觉近黄昏了，樊灵儿才发现自己在这条街上转了几十圈，身上那一点碎银差不多快用完了，她叹了口气找了家酒楼，吃点东西填饱肚子。

    这时又瞧见几个有钱的妇道人家聚坐在一块，低声交谈什么。

    樊灵儿顿时好奇地找了个空位去窥听，她耳朵生来就灵，跟狼一块长大，每天都要堤防毒虫野兽，自然练就了敏锐的五官。

    妇人家聚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新鲜事，她们从十三年前聊到了最近

    “你们知道吗？那个赘婿的母亲，昨晚死在了宫里的床榻上。”

    “据说死的时候，□□，哎呦啧啧啧”

    “北周蛮夷真是恬不知耻”

    “当今圣上岂会看上这种货色”

    “你还别说陛下宅心仁厚，看在上门女婿的份上，给了她一个平威夫人的名号”

    “平威夫人、威平夫人，傻傻分不清楚哈哈哈”

    樊灵儿越听越怒，手中铜杯早已捏至变形，她何曾受过这种奇耻大辱，北周又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

    樊灵儿起身来到前柜，结了那碗素面钱，并指着那帮妇道人家，说：“来几盘菜，金丝酥雀、凤尾鱼翅、红梅珠香。”

    店小二看樊灵儿这身偷来的衣服，便以为她们是一起的，有些为难地说：“这你们吃得完吗？”

    樊灵儿柳眉一竖：“这么多废话，怕付不起钱吗？”

    “不是不是！”

    店小二见樊灵儿佯怒，这才乖乖下去吩咐，恶作剧了一番，樊灵儿这才解气地离开，至于那帮长嘴妇人付不付得起这么名贵的菜钱，当然也不关她的事。

    樊灵儿焦急地离开酒楼，独自一人在僻静的街道抹泪，公孙羽的母亲也就是十三年北周的王后，她与王后的关系胜似母女，而周延帝一袭圣旨，同意太子公孙羽入赘南庆，王后爱子心切，不顾满朝文武反对，陪着公孙羽来到南庆。

    异国王后，背负南庆百万人的仇恨，受过多少欺凌可想而知，如今王后身死异国，公孙羽独自一人要面对什么，这些事樊灵儿不敢想象。

    她不敢哭太久，她要回到公孙羽的身边，陪他一起面对未知的恐惧。

    很快她沿路打听，赶到了庆都的万光寺，这里人山人海，乱作一团，他们当然不是来悼念这位北周王后的，看见王后的棺椁，自然是手里有什么就扔什么，嘴里恶毒之词不绝于耳。

    旁边南庆士兵也不愿管这种闲事，甚至还偷偷摸摸朝棺椁上补上两脚。若不是庆帝要给天下人做做样子，他连这场丧事恐怕都不愿办。

    而那个曾经五官俊朗、身形健硕的太子，如今面容憔悴，两鬓掺着白发，虽是一身华服，如今的境遇竟是连囚犯都不如。没有一个南庆人帮他抬棺，只有几个忠于他的旧臣，帮他抬着厚重的棺椁，一步一步走进万光寺。

    樊灵儿无数次想冲上前，将他护在身后，就如当初他被行刺的时候，她用单薄的身躯，为他挡住无数刀兵暗器。

    憋着泪，他不喜欢看自己哭的样子。

    樊灵儿紧咬薄唇，盈眶嚼齿，目睹他艰难进入万光寺，终是眼含热泪而不落。

    简陋的木门关上后，樊灵儿却长呼了一口气，因为她没有看见公孙羽落下一滴眼泪，他还是如年轻时那般倔强。

    到了晚上，人流散去，万光寺绵延10里，一路糟糠，她就站在恶臭满街的尽头，望着古朴大门久久不离。

    犹豫了整整一天，她回想起公孙羽那仇恨似火的眼眸，突然笑了出来，喃喃道：“你还是曾经的你”

    清澈的美眸燃起了一丝希望之光，也不知是那一刻，她做了一个决定

    樊灵儿破指书写，并扯下几缕长发，将书信捆好，趁着四周无人，交给了门口的小沙弥。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她不能回到公孙羽的身边，这样只会平添一个伤心人罢了。种种条件也不允许她回到他的身边。她打算去边关，努力争取到兵权，这样她才能给予他帮助，她也相信她爱的男人，一定能等到她回来。

    出城的时候，她依稀看见他在夜色中四处张望着什么，因为那封信上写着：与君驰马天涯海角，笑观世间姹紫嫣红—樊羽留。

    那是只有她们两个人才知道的一句誓言，她笑着，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樊灵儿沿着沙江逆行，渴了取江水，饿了捕野兽，20多天的徒步，来到了南庆的边关，平马关。

    平马关10公里外有一个地方，就是兵家必争之地，寒江关。当年，南庆兵从平马关出，攻克了寒江关，一路屠城抢掠，她发誓这些通通都要南庆人偿还回来。

    樊灵儿如往常一般，找一户人家，趁着夜色偷了几件男人的穿的衣服，她本就生的皮肤黄铜，样貌普通，全然没有前世那般惊艳，再将长发一束扣上草帽，加上高大的身材，没人能注意到她是女的。

    她凭借与男人一般的身高，加入了在平马关驻扎的荡北军，她用“樊羽”为名。她的暗器用的不错，空手投掷石子，便能将百步外的靶心击穿，只不过初入军营要低调些，她选择用弓箭稳稳命中靶心，最后深受考核官的赏识，将她分配到了弓箭营。

    荡北营大都督便是南庆帝第三子赵元昔，樊灵儿前世经常与这人交手，知道他武艺高强、又有兵略，几番南征折戟而归，都是因为这个赵元昔，十三年前南庆突袭寒江关大败北周，便是出自他的手笔，是樊灵儿前生唯一又敬又畏的敌手。

    赵元昔极善弓马，故而对弓箭手和骑兵很是看重，一般荡北营是五人挤一个帐篷，而弓箭手和骑兵只需要三人挤一个帐篷，优秀的弓箭手和骑兵便可独自一人呆一个帐篷，樊灵儿表现优异，很快便独自一人住一个帐篷，免得被人发现自己是女的。

    弓箭营和骑兵营相隔比较近，都是身怀绝技心、高气傲的人，从樊灵儿加入弓箭应第一天起，两个营的人就摩擦不断，尤其是在寒江关附近打完草谷后，两个营的人经常为了女俘虏和战利品大打出手，死伤常有，然而大都督赵元昔从来不管这些事，他每次都将战利品和女俘虏摆在高台，然后坐在看台上，欣赏两个营的人过招争抢。

    樊灵儿对这些并没有兴趣，一般不跟别人争抢，她只对兵法和秘籍感兴趣，只要有人跟她争抢这两样东西，她会毫不客气还击，她不伤人性命，最多用暗器将对方打残打瞎，要知道弓箭手和骑兵，残了瞎了意味着毫无作用，会被赵元昔无情淘汰，分到敢死营，敢死营中都是一些老弱病残，每次开战他们的作用就是打头阵，替后面的兵马挡枪箭，出征的时候都是有去无回，故而没人敢轻易受伤。

    渐渐地只要樊灵儿出现在战利品和女俘虏跟前，其他人都会乖乖地先让她挑选。很快樊灵儿的这些爱好引起了赵元昔的注意，其他人都喜欢金银和美女，当有人喜欢的东西与大众不同的时候，总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骑兵营中也有一个人，名叫秦昭玉，此人对金银美女也毫无兴趣，只喜欢武功秘籍，二人从来不为一本武功秘籍而争抢，原因有二：一、那人过目不忘，只看一遍便能全部记住，然后交给樊灵儿。二、樊灵儿发现她也是女扮男装，女人懂女人。

    既然对方不招惹自己，樊灵儿自然也不招惹对方，对方女扮男装混进军营的目的她也不关心，她为何女扮男装混进军营，对方似乎也不关心。

    随着俘虏越来越多，荡北营还再弓箭营和骑兵营的附近安置了一处俘虏营，俘虏营里没有男人，只有女人，10岁到30岁之间，每次打了胜仗回来，营地的士兵都会去俘虏营欢快几天，俘虏营经常传来一些欢声笑语还有痛哭求饶的声音，经常也有尸体抬出来，扔到荒郊野地喂野兽。

    这一天樊灵儿吃过晚饭，去了一趟俘虏营，挑选俘虏。她很少去俘虏营，但还是会隔三岔五去一次，只为不暴露自己女人的身份。那些被樊灵儿带走的女俘虏，不出意外都会被樊灵儿杀掉，她怕她们识破自己女人身份后到处乱说。

    这里的俘虏就像野草枯叶，毫无价值，想杀就杀，而樊灵儿杀她们，只是不想她们活着受更多痛苦。

    她漫步在俘虏营地外，那些女俘虏就像当铺的物品一般，供人挑选，只见俘虏营中，一个十岁模样的小女孩，在四处张望着，瞧那模样，像是来自北周的女孩。

    樊灵儿看见她，无奈摇了摇头，俘虏营里来自不同国家的女人，北周女孩最为常见。

    这时只见骑兵营几个少年骑兵，色眯眯地走向那小女孩，小女孩还是一脸懵懂的样子，对待女俘虏，骑兵营的人手段尤为卑劣，折磨女俘虏的花样也多，大多女俘虏都惨死在他们手里，樊灵儿想了想，几步上前，一把将女孩拎起，当着骑兵的面走进了草丛。

    骑兵营的人也不敢招惹樊灵儿，生怕一支冷箭射来扎在自己身上某个部位，樊灵儿见无人跟来，便将女孩松开，吩咐女孩不要乱动也不要出声，自己便坐在一旁研究兵书与秘籍。

    一个时辰后，樊灵儿伸了伸懒腰，看了眼那女孩，她心想：如此花季女孩，也不知以后会受多少苦

    犹豫了一会，樊灵儿命令道：“靠在我身上，闭上眼睛。”

    女孩很听话，头靠在樊灵儿膝盖，樊灵儿将一只手搭在她的脖子上，正打算用力掐断对方咽喉的时候，女孩突然惊呼：“你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