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大梦一场（上）
我望着浴缸里已经渐渐泛黄的花瓣，心思却怎么也静不下来。我掬起一捧水，洒在脸上，眼眶外朦胧让我感觉到自己似是在这个世界里又似不是。
脸上的水渍已经干涸，眼眶也变得逐渐清晰起来，我看着里里外外忙着的碧桃和碧蓁，我知道她们俩是贴心的，她们怕我多想，怕我难过，可是这个世界上永远都没有感同身受，她们永远都不懂我此刻如万马奔腾的心情。
曾经，我想过，父亲会因着我额上的这块胎记将我下嫁，或者就将我关在以前的小院里，青灯苦佛一辈子，实在不行，给我三尺白绫，让我结束了我这一生也行，却不想，他竟然会将我嫁到司令府来。
是了，我曾经连死都不怕，不过是做个司令夫人我怕什么，更何况还是过着锦衣玉食生活的司令夫人，说来我还是赚了呢！
可是我知道，此刻，我怕的并不是做什么司令夫人，而是对人人口中的那个“司令”竟生出了一丝期待，因着这丝期待，我才会怕，怕他嫌恶的眼神，怕他日后的冷落。
算了吧，算了吧，不想那么多了，毕竟今夜是我此生最重要的一个夜晚，我只不过是一个等待着晚归的丈夫的普通女人罢了。
我不是什么司令夫人，也不是司令府的女主人，就让我任性一次，只做个盼望丈夫早点来陪伴自己的妇人吧。
万万千千中的一个妇人罢了。
我突然有些累了，将身体缓缓地往浴缸的边缘靠去，馥郁的花香萦绕在我的鼻尖。
玫瑰花瓣独有的香气让我的心情渐渐愉悦了起来，感觉自己的整个身体和心灵都在这充满了香气的热水里得到了舒展。我深深地吸了一口，开始眷恋起这香气来，面上的惆怅也情不自禁地消散而去。
我缓缓地闭上眼睛，脑海里却又浮现出一幅幅画面，虽然我看不清那个人的脸，但我知道那个人就是他——陆成则：在战场上挥斥方遒的他，在书房里舌战群儒的他，在城郊救济难民的他。
好多好多个他，在我的面前浮现，可唯独没有做我夫君的他。为什么，此时此刻我已经忘记了，他是阳城的司令，他是别的女人的丈夫，他曾经是我的姐夫，但我却还是看不到身为我夫君的他？
“小姐，小姐，小姐”耳畔突然传来一阵模模糊糊的喊声，好像有人在叫我，我蠕动着嘴唇，回答她：“我在啊”
可是我怎么一点声音都说不出来，我的四面八方全是水，封住了我的嘴，封住了我的鼻，在她彻底将我淹没之前我听到有人喊道：“快来人啊我家小姐溺水了。”
我突然睁开眼睛，在水里挣扎着，我想站起来，可是却怎么也站不起来。终于，我被人从水里捞了出来，有人将我裹进了一块暖暖的被子里，还有人在我的耳边不停地絮叨：“这么些人，都是做什么吃的，我不过是出去了一会，你们就让主子掉进了浴缸里，要是我家小姐有个三长两短，看你们有几条命赔。”
这是碧蓁的声音，我刚想开口跟她说：别吵了，让我睡一会，就听到她又继续呵斥道：“还愣着干什么，手上快一点，快把床上的被子挪开炭盆呢，炭盆去准备了没有府医了，让人去叫了没有”
当我刚刚感觉自己躺进了一堆柔软里打算好好睡一觉的时候，又感觉两双手在我的身上猛烈地摇晃着，还有并着两道洪亮的女声在我的耳边嘶喊：“小姐，你醒醒啊小姐，你醒醒啊！你不要吓碧桃（蓁）啊！”
我很想睁开眼，张开口，让这两个臭丫头给我安静点，我没事，可若再让她们这么猛力地摇摇下去，我就不能保证我没事了。可我用了用力，眼皮似有千斤重，浑身也仿佛是被大锤捶打过一遍似的，无法动弹。
我沉沉合上了眼，想着睡吧，睡吧，睡一觉起来就好了，可是我却睡不着，我看见自己在黑暗里穿行 ，我不停地向前走，却一直走不到尽头。
突然，我看到前面有一个女人，穿着一袭白色的衣裙，长长的黑发自然地披过脑后，我欲上面，女人却慢慢地转过身来。
“长姐，长姐，是你吗，你怎么在这？”见是长姐，我开心地向她走去。
“霁儿，霁儿，你真是姐姐的好妹妹，你怎么可以这样你怎么可以这样你怎么可以这样”长姐歇斯底里地朝着我怒喝着，可怖的声音在这无穷的黑暗中回荡，我不禁瑟缩起来。
这个女人真的是我的长姐吗，虽然她的声音恐怖，她的面目狰狞，可她分明就是我的大姐啊；可她若真的是我的大姐，她又怎么舍得这么跟我说话。
我忍着心里的恐惧，一步一步地向长姐走去，离的近了，才看清，我的长姐怎么变得如此消瘦了，眼窝，脸蛋全都陷了下去，原本修身的衣裙此刻空荡荡地飘在她的身上，此刻，她瘦骨嶙峋的手腕正狠狠地指着我。
我不敢置信地望着眼前的长姐，她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曾经的大姐国色天香、风衣绰约，如今的她只剩下一副干瘪的骨架，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伸出手，想去握住长姐那只骨瘦如柴的手，却不想长姐却突然伸长了胳膊，一把掐住了我的脖颈。
“长姐，长姐你做什么？松手，长姐不松手，霁儿快呼吸不上了。长姐，到底发生什么了？”我感觉自己的脸已经涨红了，呼吸也越来越困难，我紧紧握住长姐的手，瞬间传过来的冷意又让我立即打了个寒颤。
长姐冷冷地看着我，一副要置我于死地的样子，我紧紧地攥着长姐的衣角，一遍遍地哀求着、询问着：“长姐姐，我是霁儿啊长姐姐，我是你从小就最爱的霁儿啊”长姐却充耳不闻，掐着我脖颈的手越发地加大了力气。
我疑惑，都说人离世的时候是什么模样，那么她变鬼魂便是什么模样，长姐作为司令府的大太太，虽然身染恶疾，但也绝不会是现在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她怎么会是现在这般模样？
“霁儿？你不是我的霁儿，霁儿不会嫁给我的丈夫，你这个贱女人，是你害了我你个贱女人，是你害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