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大梦一场（二）
长姐掐着我脖颈的手越发的用力，脸上也越发的狰狞，眼睛里没有丝毫往日的柔情，只能看到她对我满满的恨意和杀意，却不知道我们姐妹俩怎么会变成如今的样子。
“长姐你真的要杀死霁儿吗？”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挤出了几个字。眼前的这个女人真的是我的长姐吗？或者说她真的是我长姐的鬼魂吗？可是不管怎么样，她为何如此恨我，非要掐死我不可？
“长姐，我是霁儿啊，我是你的妹妹霁儿，你好好看看我，我你是从小最疼爱的霁儿啊。你这是怎么了？你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他们不是说你是患病而亡的吗？他们是不是欺负你了，你告诉我啊，长姐，你有什么冤屈都告诉我，我会为你报仇的。”
“你真的是霁儿？你会为我报仇？”听了我的话，长姐喃喃自语道，掐着我脖颈的手也松了几分，面上的神色也渐渐缓和了些。
我一边流着泪，一边对她缓缓说道：“长姐，我是霁儿啊，你受了什么委屈，告诉霁儿好不好，你告诉霁儿，你到底是怎么死的？”
长姐也跟着流起了泪了，自言自语道：“我是怎么死的我是怎么死的”忽然，她瞥了一眼我身上大红色的嫁衣，复又狠狠地掐住我的脖颈，愤怒地说道：
“我就是被你害死的，你这个蛇蝎心肠的毒妇，你骗我，你不是霁儿。你怎么会是我的霁儿，霁儿怎么可能会嫁给我的丈夫呢，你是后院里的那些女人，你是害我的那些女人？你不是霁儿，你不是霁儿！哈哈，原来你是个丑八怪啊，就你这个丑八怪，也想抢我的夫君，我呸。我先杀了你，再去杀她们。”
长姐睁大了眼睛在我的脸上细细打量着，突然大滴大滴的血泪从长姐的眼眶里流了出来。
我抬手，轻轻为长姐抹去她脸上的血泪，然后柔声说道：“长姐，我真的是霁儿啊。父亲让我嫁给了司令，但我从未想过要抢你的夫君，也从未要抢走司令对你的宠爱啊。你是知道啊，难道你连霁儿也不信了吗？你看看霁儿，霁儿生下来就有这块难看的胎记，见过我的男子唯恐避之而无不及，司令又怎么可能会喜欢我呢？”我艰难地对长姐说道。
“你骗我，你和那些女人一样，都是骗子，面上对我恭敬有加，暗地里却用各种腌臜的手段陷害我。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司令他很快就要来了，他要来看你了。墨霁，你骗不了我的。你说你真的没有想过和皇上当一对恩爱的夫妻吗？你去了‘桂斋’，听了吴妈妈给你讲的话，还有你脑子里那些靠着对别人的想象而组合起来的他，难道你真的一点都心动吗？”
她阴恻恻地“喈喈”笑了两声后，抬起一根恍若白骨的手刮了刮我的脸蛋，然后说道：“墨霁，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你骗不了我的。你对我的夫君动心了，你对他有了期盼，对吗？可是墨霁，摸摸你额上的那块疤，你拿什么跟我抢？司令他不会看上你的，他绝对不会喜欢上一个这么丑陋的女人的。”
看着长姐完全扭曲的面孔，听着长姐说的那些话，我羞愧地低下了头。她说的没错，我的的确确对那个还没有见过面的男人已经生出了些许的期待，或者说我对别人嘴里的他动心了。也确实，我无数次幻想过陆成则到底长什么样子，更是在自己的心里拼凑出了他的模样。我也正如长姐所说，心底里也暗暗盼望过可以和他做一对恩爱的夫妻。
是的，渐渐地，我对嫁给陆成则并不是那么排斥了。
我望着正一脸仇恨盯着我的长姐，突然悲从中来，长姐让我认清了一个现实，那就是我开始觊觎我曾经的姐夫了。
我深深地呼了一口气，陆成则就是不娶我做续弦，也会娶别的女人做续弦，或者从现在的姨太太里选一个扶正，总归是有一个女人要坐上是令府大太太这个位置的，陆成则也总归是会有一位正妻的。
后院的女人都是依附陆成则而活的，各个都想得到他的独宠，都想成为他心里最重要的那一个，长姐也不外乎如此想。不然不会已经成了鬼魂，还心心念念怕有人抢走了陆成则？亦或是在我的心里，对长姐曾经是陆成则的正妻，而陆成则是我的姐夫这件事一直心存芥蒂？
而此刻，我到底在哪里，我面前的真的是我的长姐吗？
但，有一件事，我一直以来都是知道的。
我的盼望、我的幻想、我的心动都是为了我所嫁的那个男人，而不是那个在阳城可以呼风唤雨的陆司令。可是我既然已经坐上了这个位置，我是为了谁，又有谁会听我分辩呢？
“司令马上就要来了，他马上就要到主院来看你了，他会和你入洞房。听，他快来了，他快来了他快来了”长姐突然松开了掐着我脖颈的手，紧紧地抱住了自己的头，面上痛苦万分，一边瑟缩着身体，一边痛苦地呻吟着。
突然，她抬起双眸，似是痛苦又似是关切地对我说道：“霁儿，往后在这后院里照顾好自己”她想伸手摸摸我的脸，可刚碰到我的脸，手指仿佛就被灼伤般地收了回去，她望着我，眼里充满了悲凉：“小的时候，我怕你被她们欺负，时时护着你，现在不行了，大姐要走了，大姐不能再护着你了，既然你已经踏上了这条路，那么就好好走下去，和司令好好过日子，别想着为长姐报仇，你照顾好自己，大姐也能瞑目了。”
说完，长姐的身影便越来越淡，越来越淡，我连忙上前抓住她的手，一边流着泪一边说道：“长姐，别走长姐，别走别再扔下霁儿了，长姐，你不要走”
“小姐，小姐”碧桃的唤声将我从梦境里拉回了现实，我泪流满面地望向她，这可把她吓坏了，连忙关切死问道：“小姐，你醒了？你怎么了，你哭什么？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大太太醒了大太太醒了谢天谢地，大太太，您终于醒了！”我又看了一眼不停地在我的床头作揖的吴妈妈，又东瞧瞧西看看，才开口道：
“我长姐呢？”
“什么长姐？”吴妈妈惊恐地张大了嘴巴，“太太，您说的是先夫人？”说完，她便不住打量着屋子的四周。
“没事，许是我被水呛糊涂了。刚才做梦梦到了长姐，误把梦里的事情当成现实了。”我淡淡地说道。
“太太没事就好，太太许是太思念先夫人了，才会梦见先夫人。今日娘娘溺水昏迷，都是奴才们失职，还请太太处罚。”
吴妈妈说着就带着一屋子的下人们齐齐跪了下去，我欲起身，却发现脑袋似千斤重，只好复又躺好，然后温和地对她们说道：“不碍事，也是我自己太累了，竟然睡着跌了进去。”
齐齐谢恩的声音在我的耳畔响起，我眼神直愣愣地盯着天花板，梦里长姐消瘦如柴的模样还历历在目，她对我的怨，对我的恨，以及消失前对我的敦敦教诲，真的都是我‘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吗？
若是嫁进这司令府才是一场梦，那该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