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真伪

    “赠君一法决狐疑，不用钻龟与祝蓍。

    试玉要烧三日满，辨材须待七年期。

    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

    向使当初身便死，一生真伪复谁知？”1

    《望书·宦者列传》（后附译文）

    白敞者，吴郡吴县人也。康帝时任中常侍，累进至大司马，秩二千石。地徽三十五年，领东厂事。敞身长八尺，美姿仪，而治事峭刻，豪贵多畏之。

    地徽三十六年，朝野数荐奉常杨蒙少子庭通达有异材。庭，杨国公琳之嫡重孙，杨皇后之侄，欲以荫官也。上以杨后故，无奈何，召见庭，佯欲以为中常侍，召取衣冠。临当拜，左右皆曰：“未晓厂督。”上曰：“此小事，何须关厂督？”左右叩头争之。上于是语敞，敞以为不可，乃止。其得信重如此。

    废帝朝，罢敞大司马之职以授晟。而东厂以敞掌之日久，人心固一，不可夺，遂止。语见《文安

    本纪》附废帝一节。

    衡初二年，敞居京师，力佐废立，以国讼之功，见幸于文安长公主。

    武帝初，文安以女主临政，而万机殷远，朝臣国议，无由参断帷幄，称制下令，不出房闱之间，不得不委用刑人，寄之国命。敞因以复大司马之位，兼进大长秋。手握王爵，口含天宪，寒门士宦莫不附之。

    时，敞每召见，主辄辟左右。久之，或曰敞与主乱，朝野疑之。

    元兴二年，金陵地崩，太庙震动，郡太守冯仲齐乃奏封事言地崩之咎矣。谏曰：

    “天道聪明，佑善而灾恶，以瑞异为符效。今陛下登基，殿下襄政，所以承宗庙，重社稷，上顺天心，下安百姓。此正义善事，当有祥瑞，何故致灾异？灾异之发，为大臣颛政者也。宦者在朝，虽有能者，如勃貂、管苏有功于楚、晋，景监、缪贤著庸于秦、赵。然及其敝也，则竖刁乱齐，伊戾祸宋矣，岂非鉴耶？今东厂白敞，刑余之丑，阿媚之臣。人主倚之，顾访无猜惮之心，恩狎有可悦之色。故纵其佞邪徼宠，疾妒忠良，掩朝廷之明，成私树之党。久之，恐有赵高之祸矣。人主不可

    以不慎防之。”

    主大怒，诏曰：“白卿，我心腹肱股也。宿卫忠正，守节秉谊，何言防之？”乃黜仲齐，流边三

    千里。封敞昌平侯，食邑五千户，赐钱千二百万，厚抚之。

    元兴三年，安王瑛欲东行入京。敞以仲齐事恨之，不许，主从之，事遂罢。

    自是，公卿见敞，侧目而视，喏喏不敢相争。然敞为宦官，祐薄目浅，窃操权柄，构害明贤，专树党类，更相援引。主惧其滋蔓，日益忌之。

    杨庭素与敞有旧隙，窃察主意，乃荐一少年，名荷奴，年少色美，妙有姿容。主即召见，悦之。敞深以为忌，将生贰心。

    当是时，朝廷与北狄三年之约至。朝勒蒙汗藉以索主，发兵南下。

    太平朝局，乱又生矣！

    【译文】

    白敞，是吴郡吴县人。康帝的时候任中常侍一职，数次升迁为大司马，官秩二千石。地徽三十五年，开始统领东厂。白敞身高八尺，身姿仪容都很漂亮，但是处理事情严厉苛刻不留情面，豪族权贵很多都畏惧他。

    地徽三十六年，朝野很多次举荐奉常官杨蒙的小儿子杨庭，说他明达博识，才能出众。杨庭是杨老国公的嫡重孙，杨皇后的侄子，（杨家这样做）是想让他凭借祖辈功勋而获得官职。康帝因为宠爱杨皇后的缘故，没有办法，只能召见杨庭，假装打算让他做中常侍，命人取来衣帽。就要拜官的时候，左右都说：“不知厂督是否同意。”康帝说：“这种小事，还需要问厂督吗？”左右叩头坚持这么做。康帝把这件事告诉白敞，白敞认为不可以，于是就作罢。康帝信任看重白敞就到了这个地步。

    废帝在朝的时候，罢黜白敞大司马的职位，让丁可晟来当。至于东厂，因为白敞掌握领导的时间

    太长，人心坚固统一，没有办法罢黜他让别人来做，所以就没动。具体的事情在《望书·文安长公主本纪》中所附废帝相关的记载中。

    衡初二年，白敞在京师，大力支持文安长公主废帝，因为在“金陵国讼”这件事中的功劳，被长公主所看重喜爱。

    武帝初年，长公主以女主身份主持朝政，政事纷繁，朝臣议处国家大事，没有办法进内宫参加谋划，下达的诏令不超出她所居住的地方，因此，不得不任用宦官，把国家的命运寄托于宦官身上。白敞于是得以恢复大司马的职位，又担任大长秋（内宫女眷近侍），手操封爵大权，口含王法诏命，寒门出身的官宦们纷纷依附他。

    当时，每次召见白敞的时候，长公主都屏退左右。时间长了，有人说白敞与长公主私通秽乱，朝廷上下都很怀疑这件事。

    元兴二年，金陵发生地震，太庙因此受到损坏。金陵太守冯仲齐上疏奏对灾异的原因，进谏说：

    “上天是圣明的，保佑良善，惩罚邪恶，通过祥瑞和灾异的天象作为验证。现在陛下登基，殿下您辅佐朝政，以此延续宗庙，以社稷为重，对上顺应天意，对下安抚百姓。这是符合道义的好事，应当有吉祥符瑞降临，如何会引出灾异？灾异的出现，是由于大臣专政。宦官在朝堂上，固然有有才能的如勃貂、管苏有功于晋国和楚国，景监、缪贤因为各自推荐了商鞅和蔺相如而为秦

    国与赵国立了功。但是至于宦官造成的祸害，竖刁乱齐国，伊戾祸宋国，难道不值得引以为鉴吗？

    现在东厂的白敞，是受过刑的小人，阿谀献媚的臣子，君主倚靠他，察访他时没有猜疑忌惮的心思，亲近他为了令人舒心的颜色。所以骄纵得他奸佞邪恶，邀宠于上，嫉妒忠诚良善的臣子，掩盖了朝廷的英明，而树立起自己的党羽。这样时间长了，恐怕会有当初赵高一样的祸事啊！君主不可以不谨慎地防备这样的事。”

    长公主非常愤怒，发布诏书说：“白大人是我的心腹肱股之臣，多年来在宫禁之中值宿警卫，忠心耿耿，正直无私，谨守节操，秉持正义，防备一事从何说起？”

    于是将冯仲齐罢黜为庶人，流放三千里。封白敞为昌平侯，食邑五千户，赐钱币一千二百万，厚厚地抚慰他。

    元兴三年，安王栾瑛想要从西向东进入京城。白敞因为冯仲齐是他的母族而怨恨他，不许他入京，长公主听从了白敞的话，这件事只好作罢。

    从此之后，公卿大臣们见了白敞，都斜着眼睛看他，既畏惧又愤恨，嘴里只说“是、是”，不敢和他争执。但是白敞毕竟是宦官，福泽浅薄，见识短浅，获得了权力，就构陷暗害清白贤能之士，网罗树立朋党，互相支持援引。长公主惧怕他的势力滋生壮大，一天比一天更忌惮他。

    杨庭和白敞之前就有过节，觉察到长公主的心思后，就举荐了一名叫荷奴的少年，年纪轻轻，长得很漂亮，姿态容貌妙不可言。长公主立即召见了他，很喜欢他。白敞非常忌惮这个人，慢慢地有了不忠的心思。

    这个时候，朝廷和北狄和亲的三年之约到期了。可汗朝勒蒙以索要长公主的名义挥师南下。

    太平稳固的朝局，又开始混乱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