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家庭

    那天从老丈人家回来之后，吴建奇也没有去别的地方，雪依然淅淅沥沥的下，每天早上屋檐下的雪铲掉，第二天早上起来又会累积的很高。

    小女娃在腊月中旬出生。正好一年到头，这个时候家家户户为了过年多少存粮都还是比较足的。所以，谭老婆子也没有太为难儿媳妇，每天尽可能的让她多吃，吃好一点，可是家里条件也就这样，想要更好的也就没有了，也就是在油水上多下点功夫。

    从卫生所回来已经好几天了，兰芳园看着自己怀里的奶娃娃，依旧不是很喜欢，经常叹息如果这是个男娃该有多好。所以喂奶的时候免也就比较马虎，有时候小女娃吐奶了，也就用布随便擦擦。

    家里就三个人，这个年还是要过的。今年过年家里不管怎么说也是添丁进口了，年夜饭还是该准备起来。

    腊月二十九这天，谭老婆子泡了五斤豆子，提到隔壁彭家去磨。这个院子一共三家人，小女娃家算一家，另外两家是嫡亲两兄弟，目前各自成家了，也就分了家。

    小女娃家没有石磨，所以每次磨东西，都只能去隔壁彭老二家借。

    总归不同姓，也不能经常麻烦人家。

    谭老婆子提着豆子过来的时候，彭家人刚好磨完了自己的豆子。

    “老姐姐，这次又要借一下你的磨子了。”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彭婆子转身一看，原来是谭老婆子来了，她笑眯眯地说道：“你跟我还这么客气干嘛？正好我这边也用完了，你过来用吧！”

    说完，彭婆子便开始动手收拾周围摆放的水桶和水瓢，将它们挪到了一旁，给谭老婆子腾出了足够的空间。

    两人寒暄了一会儿，但由于屋外实在太冷，再加上石墨又位于彭家院子外的竹林边上，那里风特别大，所以彭婆子决定先带着自己的东西回家去。

    临走前，她还不忘向谭老婆子道贺，恭喜她喜得孙女。

    谭老婆子刚把石磨洗干净，吴建奇就过来了。嘴里的哈的气在冬季里格外明显：“妈，我来推，你来加豆子，早点磨了回去。”

    边说边站到石磨边，大手抓住把手，用力一推，石磨便转动起来。

    谭老婆子也不跟儿子客气，两个人确实要快很多，家里也不能长时间离人。

    半个小时后，清洗了磨盘，提着磨好的豆子，谭老婆子朝彭老二家喊：“老姐姐，谢谢你家磨盘了哈，等会你过来坐坐呀！”

    “我得空就来，你要把火烧旺点哈！”

    “好嘞，那我就回了昂！”

    “行！”

    打了招呼，谭老婆子也赶紧回了自己家。架上过滤布，赶紧把豆渣过了，下锅。

    一锅豆腐点好出锅压上之后，时间已经过去了整整三个小时。

    此时此刻，微微的太阳偶尔露出一点光线出来，已然是午后。谭老婆子和吴建奇各自舀起一碗鲜嫩可口的豆腐，再配上香气四溢的辣椒蘸水，搭配着玉米渣饭，享受了一顿简单而满足的午餐。

    与他们不同的是，兰芳园吃的则是猪蹄炖芸豆，下奶又补人。谭老婆子家养了一头肥肥胖胖的猪，就在小女娃出生前不久宰杀了它。除了归还上一年借来的猪肉外，家里只剩下了一个猪头、两只猪腿、五块带皮的排骨肉以及一些内脏。

    没办法，上一年家里没得吃，厚着脸皮找人借了些肉，今年总算是还上了。

    三十这天，谭老婆子一大早就起来忙着中午饭，早饭都是简单打发一下。

    约么在十二点左右的时候，谭老婆子叫吴建奇去叫儿媳妇吃饭。

    生了娃已经半个月了，顺产加上冬天不用干活，这半个月兰芳园过得可谓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婆婆和自己虽然有矛盾，但是丈夫在家，自己还在坐月子，所以有时候婆婆有点什么不满，也不会说什么。

    大年三十的中午饭，在放碗柜的房间里吃。吴建奇把卧房的八仙桌搬出来，桌子下放了炭火盆。

    兰芳园抱着孩子出来的时候，饭菜已经摆好了。一道渣海椒炒肥肉，一道排骨萝卜汤，一道清炒白菜丝，一道清炒土豆片。锅里的饭是红薯混米饭，当然了，红薯居多。

    桌子上摆了三副碗筷，谭老婆子舀了三碗，把自己面前那一碗，插上筷子，对着空中说：“老头子，来吃饭了哦！”连续说了三遍，然后看了看旁边的儿子儿媳：“坐下吃饭吧！”

    这个习俗是叫过世的的人，认为这样去世的人在这天也能吃到家里的饭菜。不管有什么说法，这些年，都是这样过来的。

    这顿饭有油水，吃得大家都很满足。菜的份量大，谭老婆子是把晚上的份也做了。

    下午的时候，谭老婆子收拾了一下家里，劈了一会柴火。吴建奇则拿着香烛值钱，去小女娃的爷爷坟前烧纸，拜了拜，让老头子保佑保佑家里，通知他有孙女了，让他托梦告诉他自己妹妹在哪，大哥早点回家。

    念念叨叨一大堆，说了些有的没的，吴建奇就回来了。

    回来后天色还早，看着积雪的厚度，知道没办法去砍柴，吴建奇就帮着多劈了些柴火。

    今年小女娃刚出生，没出月子，也不敢抱出门。所以小女娃外公外婆家也就不去了，当时报信的时候已经提前说好了，等孩子满月后去过十五。

    吴建奇的爷爷不姓吴，姓江。当年饥荒的时候，吴建奇的爷爷带着自己的儿子迁移到鱼泉镇，没多久就去世了。

    吴建奇的爸，也就是吴老头子，那时候还小，家里人都走散了，有一个叔叔在枫余镇。吴老头子就来了隔壁枫余镇，在吴家院子，被留下来，跟着吃大锅饭一点一点，慢慢也就活下来了。为了感念吴家，老头子改姓了姓吴。

    老头子成家后，生的孩子活下来的只有了两子一女，老大吴建富，老二吴建奇，女儿吴建英。老大和老二相差二岁，老二和妹妹相差三岁。

    在吴建奇十岁那年，老头子突然就没了，说是干活下苦力太多，睡一觉就没起来。

    谭老婆子是个不识字的，以丈夫为天。丈夫死了后，她保不住家里种的一点黄连。人家说地是他家的，要她把地里的黄连拔了。可是黄连至少是四年收，这才一年，根本没办法。

    那时候吴建奇还在读书，吴建富天天闹着不去学校，也就随他去了，家里还能少一笔开销。

    老头子没了，家里这个情况，吴建奇的书是怎么也读不下去了，尽管他成绩很好。

    他去和老师说的时候，老师千劝万劝，甚至愿意替他出一切费用，他只需要带上口粮就行。

    吴建奇当时很心动，可是没办法，家里顶梁柱没了，妈又是个啥也不懂的，哥哥整天只想着玩儿，只有自己还能管的住。

    就这样，他退了学，拔了借的地里的黄连，一家人过了好些年的苦日子，一家人凑不出一整套完整衣服的那种。寒冬腊月依然是光脚。后来改革开放，政策变化，索性日子还是慢慢好些了，至少脚上不会大冬天还是光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