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归家
在下午三点的时候,吴建强带着滑杆来接人。脸上带着笑意,恭喜了一下吴建奇,还看了看吃了奶正睡着的小娃娃。
用口袋收拾了东西,再用两床厚厚的被子将兰芳园和小女娃紧紧地包裹起来,生怕她们会受到一点寒冷的侵袭。吴建奇走在前面,他小心翼翼地迈出每一步,尽力保持身体的平衡,确保肩上的担子不会晃动。吴建强则紧跟在后面,双手紧紧抓住竹竿,同样迈着稳健的步伐。
尽管这条路已经有其他人走过,但新下的积雪仍然堆积得很高,几乎到达了脚踝的位置。每走一步,他们都需要小心谨慎,以免滑倒或失去平衡。
在灰沉沉的天空下里,吴建奇和吴建强一步一步,走得稳稳当当。
从卫生所到家距离不短,两个青壮年也歇了四趟。
当他们抵达家门口时,夜幕已然完全降临,寒风凛冽,无情地抽打在脸上,如刀割般刺痛。他们的裤腿早已被冰冻结实,每走一步都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站在门口,他们用力地跺着脚,试图抖落鞋子上多余的积雪和冰水。然后,两人小心翼翼地抬起兰芳园和小女娃,缓缓走到房间。
房间内仅有一盏散发着昏黄光芒的白炽灯,那微弱的光线勉强照亮四周。
这座人字字拱房顶的房子外层由石头砌成,内部则采用木结构,地面是最原始的泥土。
一楼被分割成五间房,进入正门便是厨房,左手边是一口大的石水缸,水缸边上是灶台;右手边有一扇门,门后是一间杂物室,里面摆放着锄头等农具;杂物室后边是谭老婆子的卧房,不过平时谭老婆子不走这个门,从外面的旁门直接进卧房。
直行穿过一道门,便是一间摆放着碗柜的房间,中央有一个在地上用石头砌成的坑口,有烧火的痕迹。在这间房的右侧有一扇门,进入便是卧房了,里面仅有一张八仙桌和两条凳子,以及一架带蚊帐的木床,别无他物。
二楼中间最高的部分约么三米多,一楼每个房间都留了上二楼的口,不过需要用梯子,平时梯子都在屋外放着。
由于采光不佳,卧室虽说有一扇窗户,也无法改变室内昏暗的状况。在这个寒冬腊月的季节里,即使外面有雪光映照,房间内依旧弥漫着无尽的黑暗,让人感到阴森压抑。
兰芳园躺在床上,孩子则放在里侧。一路上虽说没受什么寒,但也有些累了。
谭老婆子小心翼翼地端着一个装满炭火的盆子走了过来,她慢慢地将盆子放在离床不远的八仙桌下。盆里装着的是从灶头里夹出来的柴火头,此时此刻,它们已经不再冒出那股呛人的烟雾,在这昏黄的光线下,一切都变得格外柔和与宁静。
把人抬上床,吴建强就出来了,喝了两口热水,在灶台前的火堆边烘了烘冻僵的手,不断来回戳着,发出哈斯哈斯的声音。
安顿好母女俩,吴建奇出了卧室门,这会谭老婆子也早就准备好了晚饭:玉米面掺大米的柴火饭,一大锅油渣煮萝卜。当然,大米很少,油渣也只是起一个提味儿的量。
吴建强本来还想客气,但拗不过吴建奇:“四哥,你还跟我客气,今天鞋活儿一般人可不得帮我,现在这都黑了,你要空着肚子回去嫂子不得指着我骂没良心!”
“我这不是看天黑了,想早点下去嘛,明天还要去山里砍柴呢!”
“那也不急这一会,雪大,地上亮堂,不怕。”
谭老婆子边摆碗筷边帮腔:“强子,叫你吃个饭还为难了啊,咋的大孃家的饭不好吃啊?”说着便把站门口准备离开的吴建强拉回来坐下,塞了一碗饭到他手里。
“快吃,吃了等会早点回去,咱家今天就不留你歇了!”
谭老婆子发话,吴建强也不好意思再推辞,端过碗呼哧呼哧吃起来,也确实饿了。这年头油水少,人吃得也就多,何况还有两个大男人,愣是把一大盆萝卜吃得干干净净,饭倒是还剩了点。
吃完吴建强也没要人送,就着雪映出的光慢慢下山回家。
兰芳园刚刚生下孩子,饮食自然与平日不同。谭老婆子从一开始就特意用鼎罐单独为她煮好了食物,那是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上面还卧着两个鸡蛋。
在当时那个年代,这样的吃食已经算是相当不错了。然而,家里肯定无法保证月子里每天都能吃上这一碗面。只是现在马上过年了,中国人讲究无论如何过年得吃好点,所以比平时还是好。
吃完收拾好,吴建奇已经坐在灶前火堆旁开始打盹。
谭老婆子心疼儿子:“奇啊,你去睡嘛,明天还要去你老丈人家报喜呢!注意看着她们母女,别压着了哈!”
吴建奇也确实很困了,忙碌了一整天,整个人放松下来,无尽的疲惫就涌上来。
烫了个脚躺回床上,看着媳妇孩子,满足的叹息了一声。这会也没有多余的床,也就不讲究所谓的分床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天蒙蒙亮,吴建奇带上谭老婆子准备的十个红鸡蛋,穿上打了好几个布丁的筒鞋,带上了柴刀,从屋后的小路去老丈人家报喜。
兰芳园和吴建奇是介绍认识的,两人不是同一个大队,要去兰芳园家得绕过一座大山,在山那边的脚处,就是兰芳园娘家的大队。
这会路上的雪深处的已经到了大腿处,要不是熟悉路,吴建奇也不敢走。
带上柴刀是以防万一,这时候山里的动物并不少,这会白雪覆盖,就怕碰上饿极了的东西,所以冬天进山大家都会带上柴刀。
好在一路除了出来觅食的麻雀,偶尔看到一些野猪脚印,其他倒是没碰到。
吴建奇到老丈人家时,一家老小正在吃饭,看见他来,虽说叫他坐下吃饭,但是一家人都没人挪动帮着给拿碗筷。吴建奇不傻,不会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意思。
听他说了兰芳园生了个女娃后,兰石匠只说了一句:“生了好,总算有一个了。”
倒是丈母娘多问了几句母女俩的情况。至于其他人,没什么反应,兰芳园的三嫂甚至轻蔑的笑了一下。
口信送到,放下鸡蛋吴建奇就准备往回走了,一家人假惺惺留他,也知道他不会留下来。
兰石匠赶忙让自家婆娘去捉了一只母鸡出来,递到了吴建奇面前,并说道:“这只鸡拿回去给她娘俩补补身子吧!”
吴建奇本没想收下,但看到三嫂站在门边,两眼直勾勾地盯着那只鸡,仿佛要把它生吞活剥了一般,心里不禁冷笑:“果然是只能送不能拿啊……”
他连忙笑着应道:“那就谢谢爸爸和妈啦!”说完,便接过了那只母鸡。
吴建奇手里提着鸡,跟老丈人和丈母娘客客气气地聊了一会儿天。
很快他就表示自己家里有脱不开身,必须赶紧回去。
这来一趟的,甚至连口水都没能喝上一口。不过,吴建奇并没有生气,反正已经习惯了,手里的鸡不过也是怕人说这娘家狠心才不得不给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