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被逐出
“我只是有种很奇怪的感觉罢了。”张秦又皱起眉，“对了，水姑娘结婚那天为什么要打你？”
“这事我是后来才知道的。原来水姑娘在京城里本有心上人，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谁能反抗？再说她父亲是儒家理宗的领袖，最重视纲常伦理。最后圣旨一下，她不得不嫁给我。如果我没猜错，她也不想杀我，顶多想把我打晕，自己逃跑。只是没想到……最后她却被我……”张欢一口气接不上，猛地咳了几声。
张秦微微皱眉，说：“要是水姑娘还活着就好了，她一定知道很多我们不知道的事。”
“嗯。”张欢点头。
张秦又问：“龙堡死了那么多人，后来怎么处理的？”
“怎么处理？哈哈……”张欢突然狂笑了三声，“要是那天我死了就好了。”
张秦见张欢疯狂的模样，心疼地说：“少爷，你受苦了。”
张欢稳住心神，说：“大火从婚房开始，龙堡上下死了三百多人，连我的妻子也被烧死，这些都是我无法逃避的罪责！爹从家庙出来，灭火后，一头黑发瞬间变白，他把我五花大绑带到家庙前，要当着天下英雄的面……”
“老爷要干什么？”张秦紧张起来，“这些事老爷都没跟我说过。”
“他要杀了我，以此告慰世人！”张欢低声说。
张秦哭道：“老爷怎能这样？”
张欢摇头，说：“我不怪爹，这是我应得的。三百多条人命都在我手上。”
“可是……”张秦又叹了口气。
张欢脱掉上衣，背上露出一道道伤疤。“爹先要打我三百下，为那三百多条人命报仇，然后再杀了我，为所有人赎罪。”
虽然已经过去三年，但那些伤疤依然清晰可见。
“爹狠狠地打我，我闭眼承受，这样心里会好受些。但可能是因为体质特殊，挨了三百多棍后，我还剩半条命。这时爹抽出利剑，眼看就要结果我的性命。”
“这可怎么办？”张秦不安地问。
张欢痛苦地说：“就在我闭眼等死时！娘冲了过来，趴在我身上哭喊：‘旬郎，要杀就杀我蒙竹吧！’”
张欢说到这里，张秦的眼泪又掉了下来。
“爹把剑举到半空，很久之后，他对娘说：‘蒙竹啊，你这是何苦呢？就算你护着欢儿，我也要杀了他的！’”
“哎。”张秦感叹一声，“老爷的脾气就是这样。”
“娘趴在我背上，对爹哭诉：‘龙郎，我知道即便我趴在这，你也会杀了我，杀了欢儿。’听了这话，爹抬起头，点了点头。娘又说：‘龙郎，我还知道你杀了我们母子后，你自己也会来的！’爹又点点头：‘这样我们一家三口在黄泉路上也有伴，不会孤单。’这时娘突然站起来，她对着天下英雄说……”
张秦瞪圆了眼，问：“夫人讲了啥？”
“娘抬起了头，向着那些英雄豪杰说：‘现在我不是张欢的妈，也不是龙旬的媳妇儿了。’”
“夫人这话是啥意思呢？”
张欢抬起头，说：“老秦叔知道不？在我心里，娘是个大英雄。娘说完那话，台下的人全愣住了。然后娘举起手上的银手镯，说：‘现在我只算是苗王的女儿！自从大明立国，汉苗两家一直和平相处，互相结婚，我和龙郎也成了夫妻。但从今天起，汉苗两家就要变成仇人了，因为你们这些汉人要杀我孩子，逼死我丈夫。那我就不客气了，蒙竹爷爷会狠心！张欢的外公会狠心！西江苗寨也会狠心！你们在座的脑袋都要挂到雷公山上，给我一家三口陪葬。’娘说到这儿，台下炸开了锅，大家议论纷纷。”
“夫人……”张秦眼里泛着泪光，看看张欢又说：“少爷，你的婚事是老皇帝万历爷定的，弄成这样，是要株连九族的。夫人这么做，也是没办法啊。”
“嗯”张欢点点头：“娘扫了一眼台下，继续说：‘各位前辈，各位英雄。我知道昨晚的大火烧死了不少人，可是……’娘突然扑通跪在众人面前，咚咚磕了三个头，啪的一声拔出短刀，在腿上狠狠一划，血立刻流了一地。”
张秦长舒一口气，说：“夫人这是豁出去了。”
“是的”张欢点头：“娘含着泪看着大家说：‘各位英雄，可这不是我儿子的错啊！他自己差点也被烧死，也不想看到这种场面啊！印长老……’娘指了指少林寺达摩堂的印大师，说：‘您是少林“禅武医”的传人，你看过的，欢儿成亲前有火毒病吗？’印大师念了声佛号，说：‘出家人不打妄语，小龙居士那时确实没火毒。’‘王大夫’娘又指了个穿黑衣服的大夫说：‘您是皇上的御医，你说说，欢儿那时病好了吗？’王大夫也点头，说龙公子确实病好了。娘又指向武当的若虚道长，指向户部的郭大人问：‘你们当时都在，你们说，是不是都认为我欢儿病好了？’娘说完，台下静悄悄的。”
“夫人真是心思细腻，敢作敢当。”张秦感叹：“夫人的意思是，如果她有错，那么所有人都有错！皇上追究起来，谁都跑不了。”
张欢抬起头，说：“娘就是这个意思。但这时爹吼起来：‘蒙竹，这事因我们欢儿而起，怎能怪别人？’娘抬头说：‘老爷，我嫁到龙家，自然有龙家的骨气。欢儿虽有错，但罪不至死啊！如果欢儿该死，那我们做爹娘的该死，龙堡里所有知道欢儿没事的人也都该死！’”张欢叹了口气，说：“娘那时说得斩钉截铁，不容商量，她还看着台下说：‘如果欢儿死了，我这当妈的也跟着去。不仅如此，这事我已经告诉我爸。只要我们娘俩死了，他爸就会带着西江苗寨所有族人，和你们拼个你死我活。这一代人没了，下一代接着来，下一代没了，再下一代接着来。苗人恩怨分明，这个仇我们一定要报！’”
张秦敬佩地说：“夫人这辈子都是为了少爷你啊！”
张欢含泪点头：“张欢这辈子都还不清爹娘的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