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玉萧
“嗯”张秦点头:“我相信夫人做得出来,想当年她单挑梨园,大战公孙蓉,还绑架老爷,做了好多惊天动地的事……”
张欢抬头望向远方的山,说:“台下的人可能怕汉苗两家互相残杀,也可能怕苗人的蛊毒和毒虫,一时分成两派。大家争执不休时,我的师叔,弘福寺的方丈普济大师走上台,他对大家说:‘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们何必逼人太甚?大家想看到将来苗汉两家兵刃相见吗?想看到中华大地生灵涂炭、血流成河吗?大家不为自己想,也得为天下百姓想想。’”
“嗯”张秦点头:“普济大师说得在理。”
“师叔说完,印大师和各位前辈也为我说话,大家的情绪才缓和了些。”
“然后呢?”张秦问。
张欢抬头,说:“虽然大家都想原谅我,但爹不肯,他走到前面说:‘张欢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从今往后他不再是龙堡的人,立即逐出龙堡,永远不准回来!’”
“老爷也是没办法。”张秦轻声说。
“我从没怪过爹,就算他要杀我,我也认了。但他不该那样对娘。”
张秦不安地问:“老爷对夫人怎么了?”
“爹让人拿来笔墨,唰唰写下……”
“写的什么?”
张欢泪如雨下,痛苦地说:“那是一封休书!爹当着所有人的面休了娘!”
“这……这是为啥?”张秦瞪大了眼。
“你爸说了啥?”张秦心里猛地一紧。
“爸环视一圈,沉声讲:‘乡亲们,龙旬有事相求!’”
“老爷咋说的?”
“族人们都愣住了,爸砰砰磕了好几个头,说:‘我想请东林书院的人来做堡主。’”
“这……”老秦叔叹了口气:“老爷也是用心良苦,东林那些人早就盯着龙堡了。水大人和东林党里的顾大人、高大人交情深厚。老爷让出龙堡,多少能安抚他们一下。”
“唉”张欢点点头:“要是水家闹到朝廷,爸妈和我不说,全族人都得受牵连。所以族人虽然不愿意,但也只能点头答应了。”
“唉”张秦也跟着叹气。
张欢声音颤抖着说:“爸在台上跪了好久,最后族人才同意了。从那以后,龙堡就不属于咱们了。”
张秦安慰道:“少爷,别太难过了。”
“爸又跟二叔说:‘二弟,你主持家法,我龙旬教子无方,管教不严,犯了大错,你得公正处理。’”
“二老爷咋回答的?”
张欢哭着说:“二叔懂我爸,他含泪说:‘按家法,龙旬该失去堡主之位。’”
张秦轻轻点头,这事处理得还算妥当。
“爸给朝廷写了奏折,然后把自己绑了,等皇上发落。”
张秦悲声道:“老爷、夫人已经尽力了,剩下的就看天意了。可为啥老皇帝还是要杀老爷呢?”
张欢站起来,在屋里转了几圈,说:“爸人缘好,很多大官都为爸求情,老皇帝受不了这些请求,最后只取消了我和爸的官职,贬为平民。”
“那后来怎么……?”
张欢闭眼摇头:“正当我和妈刚松口气,龙堡就出了那档子事?”
“啥事?”
“不到半个月,新堡主来了,爸交接龙堡时,发现神木罗盘不见了!”
“啊”张秦惊讶:“啥时候丢的?”
张欢想了想:“不知道具体时间,估计是大火那天丢的,奇怪的是,偷东西的人居然没触动机关。”
“这能是谁干的?”张秦皱眉。
“最可疑的是赵影儿,大火后我就再没见过他,有人说他被火烧死了。但那么厉害的人,怎么可能轻易就死了?”
“嗯”张秦点头:“夫人也是这么猜的!夫人还隐约提过,神木罗盘虽能探测世间之气,但对舍利佛骨没反应。”
“神木罗盘和皇宫的大梁木是一对雌雄。老皇帝知道后,大发雷霆,加上朝中有小人作祟,就要赐死我们父子俩。”
“唉”张秦叹气:“那人肯定是端木泽,他在朝中和老爷不对付,真是祸不单行啊!”
张欢微闭着眼:“我虽然害死了水大人的女儿,但他讲信用,连夜给皇帝上奏,希望能看在龙家百年功勋的份上,留点血脉。”
张秦感叹:“原来老爷那句话是这个意思!”
“老皇帝见连水大人都求情,就免了我的死罪,但还是要赐死爸。”张欢握紧拳头。
张秦虽然知道龙旬没死,但此刻还是忍不住痛哭。
“行刑那天,狂风大作,爸脸上却带着笑。老秦叔,你知不知道?我心里难受极了,恨不得替爸去死。”
张秦含泪说:“我知道,老奴也愿意替老爷死。”
张欢停了停,又说:“爸训了我一顿,让我保住家族血脉。我最后问爸还有啥话,他却什么也没说。”
“老爷这就……?”张秦满脸泪水。
张欢起身,在屋里踱步:“正要行刑,一匹快马飞奔而来。”
“谁来了?”张秦瞪大眼。
“那人喊了声:‘刀下留人’,手里挥着圣旨。”
“谁救了老爷?”
张欢指了指天:“是老天爷救了爸!”
“为啥这么说?”
“谁也没料到,一个月前万历皇突然去世,新皇帝光宗登基不久也猝死了。这时小皇帝天启帝登基,大赦天下,爸就这样免了死罪。”
“感谢老天”张秦跪下,咚咚磕头。
“爸的死罪免了,但活罪难逃,他挨了一百棍,被关进龙堡天牢,我则被赶出龙堡,永远不准回去。”
“老爷,这一千多天,你是怎么熬过来的?”
张欢远远望着,说:“直到今天,我还有一事不明白?”
“啥事不明白?”
“爸行刑那天,我问他有啥话说,他摇头,只拿起玉箫,吹了一首曲子,还千叮咛万嘱咐让我记住这首曲子。”
“啥曲子?”张秦眼睛瞪圆。
张欢抬头:“洞龙曲。”
“洞龙曲?”张秦问:“是不是就四句,‘金山一点大如拳,打破维阳水底天。闲依妙高台上月,玉箫吹彻洞龙眠。’”
张欢瞪着张秦:“你怎么知道的?”
张秦从怀里掏出一根细长物,慢慢展开锦布,说:“少爷,你看这是啥?”
张欢愣住:“这不是爸的玉箫吗?怎么在你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