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食鸟之人
一碗高粱米的稀粥，秦炽缓慢的吸溜着，入口还要慢慢咀嚼，高粱他还是第一次吃，一股涩涩的味道，嚼起来颗粒感很强。有了正经的食物下肚，饥饿感得到了少许的缓解。
表姐和大松过来看他，两人都把剩下的半碗粥倒在了秦炽碗里，秦炽也不拒绝，他刚刚跟兰儿打听过了，狩猎队晚上吃肉。
又多喝了一碗粥，才把胃里火烧火燎的翻腾压制下去。
“小鸡，你今天好好休息，晚上我分你块肉吃。”表姐将系着红布的朴刀背在身后，就要带着狩猎队出发了，想来这块肉也是从她和大松那份里匀出来的。
“表哥，你放心，今天俺一定多打点猎物。”大松用力的紧了紧背后的朴刀。
秦炽很想让他们出去抢一票，还是放弃了，这山寨一看就不是做过土匪山贼的样子，他说话也不管用。
接近二十人的狩猎队员，拢共才凑出4把刀，还有四五个女人，其余人都是拿的棍子镐头绳子之类的。
二十人的狩猎队，要抓多少猎物，才够分。
狩猎队分成两拨，分别在表姐和大松的带领下向不同的方向出了寨子。
秦炽身边只剩下兰儿自己蹲在地上玩蚂蚁。
山寨里还剩几个妇孺，也没人过来搭理他，她们在装着稀粥和窝头，准备给各处看地的人去送饭。
秦炽望着伙房的方向，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婆婆在缓慢的揉着一个个高粱面的窝头，这窝头要等到晚上才有他的份。
狩猎队是带了一个窝头走的，其他人，一天只吃两顿。
兰儿见人都走光了，就鬼头鬼脑的跑回了寨主的屋子，不一会儿，从怀里掏出半个黑黢黢的窝头，递给了秦炽。
“表舅，娘留给你的，快吃，别让刘婆看见。”
秦炽摸了摸兰儿的头，还是接了过来，囫囵的吞了下去，也没在意兰儿眼巴巴的看着她撇嘴。
“别看了，一会儿表舅带你吃肉。”
“真的？”兰儿的小眼睛立马就亮了起来。
秦炽活动了下四肢，勉强能动了，除了喉咙还稍微有点别扭，起身拍打了下沾上的草渣，带着兰儿向着山寨所在山头的另一侧走去。
秦炽坐在山尖的石头上，四下望了一圈地形，入眼全是层层叠叠的大山，形状各异，山间谷道河流纵横，多是雨水冲刷汇聚而成，兰儿只知道自己的山寨叫翠柳寨，是表姐的名字。
表姐姓宁，宁翠柳，他自己还是姓秦，小名山鸡，没有大名。
兰儿还有个爷爷，就是表姐的公公，佟天鸿，失了一条手臂，在二叉沟看地，那兰儿也就姓佟。
佟兰儿不知道爹爹是何物，毕竟虚岁刚刚六七岁的小姑娘，在秦炽的年代，也才上学前班。
兰儿看着秦炽用手里的一把灌木条在编着东西，大眼睛充满了好奇，也不再找蚂蚁玩了，“表舅，啥时候吃肉。”
秦炽编着简易的筛子，顺手捏了捏兰儿的小脸蛋，招来了兰儿的一脸嫌弃，娘早上给她洗的脸都弄脏了。
秦炽将筛子支到一块空地上，对着不远处树上乱叫的鸟“啾啾”了几声，吸引了鸟的注意力，从袖口的缝隙掏出了一小撮干了的高粱粥，放在了筛子下，拉着兰儿躲在了一块石头后面，揪着长长的草绳，等着傻鸟上钩。
山里的鸟，没见过这种陷阱，见到高粱粥四周无人，就争抢着飞了下来。
火堆旁，兰儿看着两只滋滋冒油的麻雀，口水擦了一把又一把。
“舅舅，我还有一小块窝头，咱们再扣两只鸟吃吧。”
“小鸟不吃窝头的。”随便编了句谎话糊弄小姑娘，小麻雀哪有窝头禁饿，有一两只补充下营养就够了。
眼看到了中午，秦炽领着跟屁虫回了山寨，山上实在是没什么能捉到的了，山寨附近早就被搜刮过不知道多少遍了。
刘婆已经蒸好了一锅窝头，送饭的几个妇女小孩也回来了。
秦炽决定休息一下午，等到晚上领了窝头，吃到表姐的肉，就要回去跟二河兄弟看地了，他已经感觉到妇女们异样的目光了，不能让表姐寨主难做。
兰儿恋恋不舍的离开了表舅，跟着寨里的孩子出去挖野菜了，都入秋了，哪里还有野菜，只能寻些嫩草根。
秦炽躺在草堆上望着蓝蓝的天空，为山鸡默哀，兄弟你再坚持几天多好，马上就要秋收了。
现在是什么朝代，兰儿也不能说出个所以然来，从众人的服饰上他也不好分辨是两宋还是元明，都是山里的山民，能有件衣服把身体遮住就不错了。
希望是明朝吧，只要不是元朝就好，有机会出山去看看。
想着想着就睡着了，为晚上看地做准备。
晚上，狩猎队陆陆续续的回来了，只猎到了几只可怜的山鸡野兔，大松倒是高兴的拎着一只狐狸，找到了草堆里的秦炽，“表哥，你看，傻狐狸，往我刀上撞。”
秦炽看着他还有几道划伤的手臂，接受了他的玩笑，也跟着笑了笑，“是呀，你运气真好，能遇到傻狐狸。”
表姐也走了过来，接过狐狸，摸着灰不溜秋的狐狸皮，想着给兰儿做个围脖，秋天过去，冬天就不远了。
“小鸡，你好点了么？”表姐又用长满了茧的手摸了摸秦炽的额头，又后知后觉的把手收了回去。
秦炽站了起来，伸展了下四肢，一米七多的个头在古代不算矮了，看起来却像高粱秆一样，弱不禁风。
“表姐，你看，没事了，就是脑袋还不太好使，什么都想不起来。”
“切，许是装的呢。”秦炽看着这个怀疑他的小姑娘，十五六岁的样子，身后还背着一把大弓，弓弦都勒到屁股蛋了。
这肯定是兰儿说的小姑姑佟绫了，眼睛果然瞪的像铜铃一样圆，小脸蛋像鹅蛋一样，两边圆润，下巴微尖，有点像神雕侠侣里的郭襄，头发盘起来，左侧留出了一绺摇摆着。
秦炽不知道前身山鸡是有多弱鸡，连个小姑娘都能进狩猎队了，自己却只能跟老弱病残一起看地，二河兄弟以前打猎受伤，跛了脚。
秦炽也无从辩解，白天的妇女们的眼神也是这个意思。自己堂堂寨主亲戚，就算是装的又能怎么样，只是表姐寨主并不是那种说一不二，手段强硬的人，她要顾及整个山寨的四十多个人的想法。
“小绫子，表哥是真的饿透了，俺昨天亲眼看到的，你昨晚也不出来看看，就知道睡觉。”大松为秦炽辩解，小绫子好像一直看不上秦炽的前身，说白了，嫌弃他是表姐的拖油瓶，从小文邹邹的，瘦的跟个麻秆一样，连打猎队都进不了，更别提表姐好像有意要撮合他们俩。
秦炽前身的父母，也就是表姐的舅舅家，在他小时候就出事了，他一直在姑姑家，跟表姐和大松表弟一起玩到大。姑姑一家也因为饥饿和寨子间的争斗走了，就是表姐一直带着大松他们两个过活。
小绫子嘴虽然很刻薄，还是跟表姐表弟，几个人一起围着秦炽，吃起饭来。秦炽就着肉汤，嚼着嘴里的黑窝头。
“表姐，现在的皇帝是哪个？咱们怎么能这么苦。”
“你真的失忆啦？”小绫子还是满脸不信。
“小鸡你说的是哪个皇帝？”
哪个皇帝，还有几个皇帝？秦炽迷糊了，难道已经到明末了？李自成当皇帝了？那自己干脆也跟着造反得了。
“哦，表姐，现在咱们用什么年号？”还是换了个问法。
“咱们用南面的绍兴十三年，到了山外得用北边的皇统三年。”
绍兴！南宋！秦炽愣住了，绍兴十三年，岳飞将军去年死了，自己没人可投了。
“那表姐，我们这里是吕梁山？”
“差不多的，我们这是太行山。”
秦炽算是明白了，原来如此，怪不得这么穷，太行山啊，倒也不是不可以。
此时南宋和金国已经达成了《绍兴和议》，双方迎来了长达20年的和平时期，伪齐也被金国废了好几年了。
形势一片大好！吧。秦炽摸了摸自己半饱的肚子，还是先把山寨盘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