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让孤亲一口,嗯?
烛火摇曳,重纱幔帐。
长乐宫内,静得落针可闻,气氛愈发凝滞。
太医院院使曹守业匆匆奔进寝殿,便见太子紧紧怀抱着相府表小姐,面色冷凝,眸底红丝满布。
他当即心中一凛。
“臣参见”
“少废话,快看诊。”卫遒不耐地打断。
曹守业忙用刚跪下的膝盖行至寝榻旁,迅速取出一方白帕盖在容莺的玉腕上。
然指腹刚探得那脉象,表情陡然变了变,三魂去了两魂半。
从医四十载,他从未诊过如此细弱的脉象,细到几乎感应不到。
曹守业心里没底,偷觑眼太子沉冷的面色,不禁暗忖:这位相府的表小姐实属不简单,望闻问切须得仔细仔细再仔细。
他维持着表面的镇定,询问道:“太子殿下,不知这位小姐是在何处染了这一身寒气?”
周勤深知自家殿下仍心有余悸,便站出来答复道:“宣德门,砌台。”
春杏一听,强忍的泪水霎时夺眶而出。
“砌台那么高,还结着冰,风也那么大,小姐她到底是怎么走上去的啊?”
“呜呜,小姐她打小就怕高,踩个方凳都要怕得两腿打颤。”
“她在砌台上蹲了那么久,心里不知怎生的害怕啊。”
春杏哭得肩头剧烈耸动,寝殿的气氛也在她撕心裂肺的哭声中,一下降至冰点。
周勤瞅了眼春杏,又偷瞄眼殿下铁青的脸色,不禁在心里叹了口气。
容家这丫鬟,不会说话,就别开口。
怎地一句一句尽往太子殿下的心窝子里捅呢?
没瞧见人家已经心疼成什么样子了?!
他服侍太子多年,除了三年前,得知容莺离京的那日,这还是第二次见太子失态至斯。
一刻钟前,太子找到容莺时,他也在场。
宣德门的砌台极高,寒风呼啸而过,冷意阵阵刺骨。就连他也被灌了好几口寒风,冻得血液几欲凝住。
彼时,容莺就蹲在砌台的一隅,结着冰雪的脑袋埋在膝盖里,整个儿蜷成了小小的一团儿。
被朔风吹得飘摇不定。
可怜得就像是盛开在黑夜的昙花,仿佛短暂地一现后,便会无声湮灭。
他下意识地看向殿下,因着疾奔,殿下还在微微低喘着,猩红的眸子看着角落里的容莺,竟伸手扶了一下城垛。
他不禁怀疑,殿下若不扶那一下,人都能笔直地栽倒下去。
所幸,终是把人找到了。
容莺的位置,还是一支巡逻的禁军禀告的。
他们深知,长乐宫里的这位小姐身份非同一般。穿着如此轻薄地冲出来,说不定是与太子殿下在玩些什么不为人知的情趣游戏。
遂一时不敢上前阻拦,始终默默地在暗中守护着。
直到发现她不是往东宫的方向跑,而是径直上了宣德门的砌台,才意识到不对劲,忙去将此事禀告给统领大人。
周勤心念一闪,便见曹院使收起了白帕子。
卫遒将容莺的小手重新塞回绒毯,沉声道:“说病情。”
曹守业言语保守地道:“回禀太子殿下,这位小姐是邪风入体,染了风寒。风寒又引发了高热惊厥。”
卫遒脸色极为难看地打断:“只是邪风入体?人好端端地,怎会赤脚跑到砌台上去?”
曹守业顿了顿,转向春杏,询问道:“不知你们小姐近日可有神思恍惚之症?”
春杏抹把眼泪,重重点头道:“有!我们小姐这几日频频做噩梦,似乎总是心神不宁。”
曹守业微颔首,又对卫遒道:“诚如殿下所闻,这位小姐近来神思太过紧张,加之其心脉天生细弱,难免会出现一些不合常理的举动。”
卫遒冰冷的眸底露出疑惑,“心脉天生细弱?”
曹守业道:“是,心脉细弱之人,一有剧烈情绪,便易引发臆症,更甚者,还会晕厥。”
闻言,卫遒心中如雷震一惊,方想起诸多往事。
莫怪每次亲得狠了些,她都是一副几欲晕厥的可怜模样。
一念间,又不禁怀疑,容莺三年前一声不吭地离京,是否也与此有关?
他无暇深思,眼下最重要的是先把人治好。
“可有医治的法子?”
曹守业道:“这位小姐心脉细弱乃是娘胎里带出来的,无法根治。待臣先为其治好风寒之症,日后再开些治气养生的方子,每日熬给这位小姐服用,想来应无大碍。”
“想来?”卫遒眸光一厉,“若孤的女人有任何闪失,你们整个太医院提头来见。”
曹守业一震,惊惧地跪伏下来。
卫遒怒道:“杵着作甚,还不快去开方。”
“是是,殿下!”曹守业连声应是,慌慌张张地爬起来去开方。
卫遒低眸看了眼容莺虚弱的模样,更是怒不可遏。凌厉的眸光飞快扫过跪成一片,战战兢兢的内侍宫婢们。
“既不会伺候,全去慎刑司领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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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莺再次醒来的时候,罗帐里像被轻纱罩着般昏暗,唯一的亮色便是顶上夜明珠的一点珠光。
她恍惚了好一会儿,才确认自己身下躺着的是长乐宫的架子床。
也不知是什么时辰了。
头还是昏昏沉沉的,两条腿疲惫得像是被灌了铅一样。
感觉到自己脚底缠着纱布,她在貂绒毯里动了动脚,未料,刚动一下,膝盖便被一只温烫的大手摁住。
与此同时,耳畔传来男人微微沙哑的声音。
“醒了?”
容莺动作一顿,这才注意到身旁还躺着一个人。
卫遒手肘半支起身躯,墨发略显凌乱,眼下挂着两抹青黑,一看便知是没休息好。
他伸手探了探容莺的额头,还好温度不高,“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没没有”容莺还在发懵,话没说完,已被男人拉着手腕,往怀里按去。
“时辰尚早,没有不舒服便再眠会儿。”男人声音带着鼻音,薄唇在她发顶碰了碰,“听话。”
被清冽的沉水香气包裹着,容莺躺在男人的胸膛里,反应了反应,终于确定,她被大雪困在迷障的事,
并非是个臆想出来的梦!!!
是以,她的脚是太医包扎的?
那殿下岂不是已经知晓她的隐疾了?!!!
容莺美眸不知所措地左右转动,手指紧张得抠起男人寝衣上的暗金绣纹。
踌躇半晌,她终于试探地开口:“殿下太医,可有说我得的是什么病?”
卫遒听出了她语气里的小心翼翼。
其实,方才见她服下汤药,身上温度慢慢降下来后,他也有了心思去想她心脉细弱这件事。
也愈发确认了——
三年前,容莺定是因心脉细弱,身子出了问题,才会决然地离开京城,离开他。
而今,她为何会再回来,从曹守业的诊断来看,他猜应是心脉细弱的病已无大碍了。
这也就印证了大乘庵诸人为何会对容莺的事情讳莫如深。
这姑娘素来娇气,跋山涉水,独自一人在大乘庵养病,不知吃了多少苦。
而他。
先前竟还对她冷言相向,真该死!
悔恨、懊恼、怜惜、心疼,诸多情绪纷至沓来,卫遒心疼如刀绞,愈发爱怜地轻抚她背脊。
担心她会胡思乱想,他坦言道:“太医说,你心脉天生细弱,一有剧烈情绪,便易引发癔症与晕厥之症,日后要小心仔细地调理着。”
闻言,容莺松了好大一口气。
“是,我自小就有这病。不过,随着年岁的增长,我已经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被影响了。是以,并无什么大碍。”
想来,太医们并未发现她曾服用过静心丸的事。
也是,静心丸乃师父听云的独门秘方,宫中太医未必就能察觉到这其中的端倪。
如是想着,她紧绷的娇躯微微松软了下来,却又在下一瞬,被男人双臂箍得更紧了些。
她听到殿下在她耳畔,用低沉暗哑的嗓音说着——
“日后有孤在。”
“莺莺就什么都别想。”
莺莺?!
这还是重逢以来,殿下头一次用如此亲昵的语气唤她的闺名。
容莺纤长的睫毛直颤,眨了眨眼,仰起臻首去看他。
但男人漆黑的眼眸在无边的夜色里,实在看不真切。
不敢置信之下,她声音也染了几分颤意,“殿下是原谅莺莺了吗?”
卫遒捏捏她脸,倏地握住她小手按在自己心口。
“傻。”
“孤都要把心掏出来给你了。”
“还没感觉到?”
宠腻的语气一下戳中了容莺的心,她不争气地红了眼眶。
掌心贴在他心口,心跳强而有力,确实叫人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了那只为她怦然跳跃的悸动。
可她又不想这般轻易地放过殿下,毕竟这段时日,她也挺辛苦的。
还想听更为直白的表白。
她曲起五指,握着空心拳,在他心口轻轻捶了下,“没感觉到。”
“殿下总是凶我。”
“还说与我没完。”
卫遒听她娇里娇气的胡搅蛮缠,心知这姑娘是想要他好好地哄一哄。
他低头,与她额头抵着额头。
淡淡的珠光下,她小脸已恢复自然的嫣红,玉嫩白腻,眸光盈盈潋滟,漂亮得像个玉雕的娃娃。
蓦地,心口的寝衣被她玉葱似的小手揪紧,卫遒心口跟着一悸,眸光愈发地炽烈深沉。
他高大的身躯缓缓倾覆过去,嗓音温柔得像十里春风。
“莺莺。”
“嗯?”容莺羞赧应声,尾调跑得厉害。
“让孤亲一口,嗯?”
怀里的女孩不由一愣,卫遒却已情动难抑,密实的吻落在了她莹白的耳廓。
容莺呼吸刹那急促,却也没有拒绝。
她乖乖地仰起臻首,任由男人滚烫的薄唇覆来,温柔而坚定。
呼吸纠缠,唇齿相依,灼热的厮磨快要吞噬容莺的意识,她清晰地听见了自己的心跳。
生怕就此晕厥过去,她扭头,不想要了。
却被殿下霸道地掌住后脑,吻得愈发深了。
女孩柔软的青丝,缠绕过指尖,也紧紧缠住了卫遒的心。
他沉默地侵略,不肯放过她分毫,似要把这三年失去的,都要在这一个吻里讨回来。
漫长的缠绵,注定难舍难分。
卫遒压着呼吸,脖颈微微向上抬了几寸,看见容莺眼角泛红,一滴清泪沾在胭脂痣上,无比的昳丽动人。
可偏偏女孩还不知自己究竟有多美。
拿过枕畔的帕子,擦了擦唇角,而后娇滴滴地嗔他一眼,特别哀怨地。
似乎在说——
我都病着呢,殿下还欺负人!
卫遒看得眸色暗得不能再暗。他低下头,欲再度衔住她软嫩的唇瓣厮磨。
容莺却及时地扭过了脑袋。
她真是怕极了他这模样。
简直比三年前还疯。
担心自己会被亲晕,容莺忙用帕子覆住自己下半张小脸,声音软糯撩人,
“莺莺不要了。”
卫遒低低忍笑,隔着帕子吻她的脸颊。
“乖,孤这次轻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