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孤与你没完
容莺原以为殿下会很生气 ,不禁在心中暗自揣摩着他会如何发作。
结果,人家只是高深莫测地睇了她一眼。
而后站起身,拍了拍她后脑勺,若无其事地,“用膳。用完膳,孤派人送你回去。”
就…这样?
她还在怔愣着,卫遒却瞥了眼更漏,又向她左颊,仔细地观察了观察,确认了无碍,才提醒道:“不怕老太太担心?”
经他一点,容莺这才惊觉时辰不早了,而且她也确实饿了。于是,顺从地跟着他走到外面的膳桌旁坐下。
桌上摆放着各类点心,皆是出自宫中御厨之手,色香味俱全,堪称上乘。
容莺舀起一匙羹赤豆圆子,刚抿一小口,便发现是剥皮赤豆做的豆沙。
原来,殿下没忘记她的口味。
她安安静静地吃着,举止优雅,眼睛却时不时地偷瞄着身旁的男人。
卫遒停下筷子,“有话就说。”
容莺抿抿唇,在心里小小的纠结了会儿,最后还是鼓足勇气,很小声地问:“殿下先前的事,还一笔勾销吗?”
卫遒瞥她眼,继续挑白玉碗里的金丝枣核,冷着脸道:“你尚未向孤解释清楚,岂能一笔勾销?”
说着,将挑了核的金丝枣夹进容莺碗里。
末了,还加了一句,“先前的事,孤与你没完。”
容莺低头瞧了眼碗里去核的枣肉,想笑没敢笑。
她眨了眨美眸,纤指拈着匙羹轻轻搅动赤豆圆子,“那殿下要怎么和莺莺没完呢?”
卫遒往她碗里又夹了颗去核的金丝枣,似笑非笑,“能怎么没完,没完就是没完。”
“哦。”容莺低头,抿唇一笑,自言自语地,“那便没完没了吧。”
容莺离开上林苑前,周勤突然领来了一个丫鬟。
十七八岁的年纪,一张瓜子脸儿,薄薄的嘴唇,眉目灵秀,颇有英气。
她一上来就向容莺恭敬地行礼:“奴婢时锦参见容小姐。”
容莺疑惑地看向卫遒,只听他淡道:“时锦是孤亲自挑选的暗卫,身手不错,日后就让她看着你。”
看着她?他当她还会再跑掉么?
容莺不禁在心里轻笑。
她当然明白,殿下让时锦跟着她,是为了保护她,不受欺负。
容莺转眸看向时锦,还挺合眼缘的。
于是,对着卫遒盈盈一福,“莺莺谢殿下。”
出了上林苑,回到静雅堂,时间已将近午时。
容莺远远地就听到了一阵欢快的笑声,音色几分熟悉。
她和春杏互相对视一眼,料是伯母张氏携堂兄堂姐来了,不禁心中一喜,提衣加快了脚步。
就在快要走到花厅门口之际,恰巧碰上了从里面走出来传唤丫鬟的世英。
“世英姑姑,可是我伯母堂兄堂姐来了?”容莺脸上洋溢着浅浅柔柔的笑。
世英一见到她,忙握住她手,仔细端详。
见她衣着精致整齐,长发梳理得也柔顺。浅色的衣裙外系着件料子极佳的披风,除了唇妆略浓外,和以往并没有什么区别。
提了一夜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她携住容莺的手,走到角落里,压低了声音,道:“见到表小姐没有大碍,老奴真的是太高兴了。”
“厅里坐着的确实是表小姐的伯母容大夫人,今儿个晨间刚到的。昨日之事,老太太已有了眉目。不过,她老人家的意思是暂且先按兵不动,待妥善安置了容大夫人后,咱们再关起门来打狗。”
既然外祖母已有了眉目,容莺自是不会轻举妄动。
两人通气了通气,便一前一后地踏进了花厅。
乍见容莺,伯母张氏眼眶倏地就红了。不待容莺请安,便一把拉了她,抱入怀内。
“我的儿啊”张氏眼泪说掉就掉,边哭边问,“这些年,身子都还好吧。”
容莺心中触动,也跟着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莺莺一切都好,伯母呢?头疼的旧疾可有好些了?”
张氏听她反而关心起自己,愈发怜爱地抚摸她的纤背。
一时间,叔侄两人抱在一起,哭得愈发不能自已。
容家本是姑苏一带有名的富商,然自容莺伯父多年前故世后,生意日渐凋零。
张氏此次携同儿女入京,一来确实是探望容莺;二来是想寻求严之帷的举荐,让儿子容诚回姑苏后,在衙门里谋个安稳的差事;三来也是期望借此机会,让女儿容杳来京城见见世面,最好能寻一门好亲事。
宋氏见叔侄两人哭得伤心,一时情不自禁,也跟着抹起眼泪儿。
便在这时,沈氏带着严婉凝也来了静雅堂。将老太太劝下后,又命下人治席接风。
席间,容莺不着痕迹地提了一嘴,从自家府里带了个丫鬟过来。
宋氏便问了时锦几句话,时锦答得可圈可点。
宋氏对她极为满意,让世英赏了她一支银钗。
不多时,严之帷也来了静雅堂。
张氏忙带着儿女拜见,严之帷颔首道:“嫂夫人一路辛苦。”
又转身对沈氏道:“如今莺莺住在静雅堂,嫂夫人他们也别在外边住着了。咱们府上有处雪竹苑,十来间房,总归是空着,命人收拾出来,请嫂夫人他们住下。”
沈氏温柔一笑:“老爷说的,老太太早就关照过了。妾身已经命人将嫂夫人他们的行李搬进雪竹苑了,今夜就可住下。”
张氏本就想攀上丞相府的关系,听严之帷客气,连忙致谢。又说一应日费供给全部免却,才能心安理得地住下。
严之帷知容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承担日常花销并不艰难,便把事情都交给了沈氏。
待张氏领着儿女离开雪竹苑,静雅堂内的气氛须臾便寸寸冰冻了下去。
宋氏沉沉地打量着跪在地上的兰佩,厉声质问道:“栀栀的钗子可是你从霞月楼偷出去交给素云的?”
兰佩是沈氏房里的老人,与素云感情深厚,情同姐妹。
听到老太太审问,她不着痕迹地瞥了眼严婉凝挂在腰间的彩绣荷包,眸子深处划过一抹绝望。
那荷包是她亲手为弟弟缝制的,由此可见,弟弟一家已然被二小姐掌控住了。
“说!”宋氏再次厉喝。
兰佩动作微滞了下,不过还是神色未露半分。
她招认了所有的事,如何心疼素云无钱救母,又如何瞒天过海地偷出碧玉钗好让素云拿去换钱买药。
除了世英,宋氏并未向任何人提起李家托人说媒之事。
此事关乎容莺的名节,越少人知晓越好。
加之昨夜,李家因犯贪污之罪被打入牢狱,听闻罪名还不小,能不能出狱尚是个问题,想必也没什么闲心去嚼他人的舌根了。
至于素云,也是多行不义必自毙,走走夜路,都能掉进河里淹死。
基于此间种种,宋氏认为容莺与李弘文的事,根本没有提及的必要。
是以,当听到兰佩的话,她还当兰佩也是被素云蒙在鼓里,摆了一道。
便当着容莺、严婉凝、沈氏的面,将兰佩当即驱逐出相府。
是夜,常宁一身冷厉地踏入东宫崇仁殿,拱手禀告道:“启禀殿下,兰佩已死。”
卫遒眼皮也没撩一下,依旧看着手中的奏折,道出的话却字字森冷。
“让时锦盯紧严家人,若再有此类事情发生,格杀勿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