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乖一些不好么?
一刹那,容莺还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
杀人?杀什么人?怎么杀?
她震骇惊恐地回视过去,可殿下阴鸷的眼神、阴郁的表情、阴沉的脸色,都在明确无误地传递着一个信息——
他是认、真、的!
容莺眼皮一跳,一下子卸了所有的精气神,尔后,才颤着声音,讷讷地说:“我我方才声音是大了些殿下,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她在肚子里不停地斟酌着字眼,
“暧昧呃,其实,暧昧也很好啊”
“天边月、窗外星、杯中雪,才让人念念不忘嘛”
“唯有念念不忘,才会有回响呀殿下,您说是吧?”
几句话的工夫,卫遒理智也拉回了一些。
他舌尖抵了抵腮帮,咽下一丝铁锈腥甜后,曲起指节拂去她胭脂痣上的泪珠儿,似叹非叹地:
“乖一些不好么?”
近乎低哄的语气,声线蛊惑入命。
像被烫了一下似的,容莺小心肝颤了颤。她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只是深深地垂头。
一来,是不知道他要她怎么个乖法;二来,又觉得自己如果立即认怂,很丢人。
卫遒不知道她内心戏,以为她服软了,便散去一身戾气,松开对她的桎梏,指了指内寝,“进去,躺下。”
容莺指甲抠着门板,那点可怜巴巴的小犹豫在触及男人极富威吓的视线时,突地“啪叽”一声,全都掉落在地。
她下巴低得几乎贴在胸前,僵硬着背脊福了福身,才踩着小碎步,尽量降低存在感地挪回寝榻上。
无声地放下罗帐,容莺双手环膝,下巴抵在膝盖头上,聆听着窗外玉碎环鸣般的雨声,一颗心砰砰作响。
粉嫩的舌尖轻舔了下唇瓣,依稀还能尝到殿下的腥甜气息,容莺赶紧用帕子捂住了唇。
唔,那么冷的人,怎么血却是甜丝丝的!
女娲娘娘在捏殿下时,一定作弊了!
不公平!
玉足不服气地在褥子上踩了两踩,下一瞬,罗帐外传来男人冷厉的声音:“还作?”
“”
容莺钻进卫遒的被子里,委屈巴巴地拉他的枕头边边泄愤。
半晌,罗帐内的小祖宗总算安静下来。
卫遒捏了捏眉骨,转身出了寝房。
门外,疾风大雨,吹得海棠林沙沙作响。
周勤恭敬侍立在廊下,抿着嘴儿窃笑。
卫遒眸色难测地盯着他,倏地,淡哂:“老狐狸!”
说罢,又分个眼神给春杏:“进去伺候你们小姐用膳。”
春杏忙领命,战战兢兢地:“喏。”
不多时。
上林苑,暖棚。
卫遒一袭墨袍,冷厉而立,英俊的面容在万盏灯火与遒劲的葡萄藤间,显得格外阴魅。
这些醉金香藤皆是两年前,从青州臻选而出的上等品种。
然,自从被移植进上林苑后,虽日夜有专人照看侍弄,却始终结不出果子。
此时,六名身穿湛蓝布衣的花匠正在连夜剪除过密的枝条,以免影响通风和光照。
卫遒声音低沉淡漠地问掌事内监,“怎还不结果?”
内监躬身,颤巍巍地道:“回禀太子殿下,青州与京师相距三千多里,这些葡萄藤移植过来时,伤了根本,两三年不结果也属正常。待下月再施些肥料,或许很快就能结果了。”
卫遒眉眼微沉。
容莺不过是想吃几颗葡萄,又不是要天上的星星。
这群蠢奴才竟连这点小事也办不好。
他正欲发作,忽地,暖棚门口脚步声响。
常宁一脸凝重地走了进来,拱手禀告道:
“启禀太子殿下,属下已查出玉钗之事的幕后推手,乃是严相府中的奴仆素云。”
“此人因偷窃夜莺佩未果,被容小姐揭发后,便一直对容小姐怀恨在心。”
“昨夜,她潜入严夫人的寝房之中,悄悄偷出容小姐母亲当年送给严夫人的玉钗后,便将其转交给了李弘文,意图玷污容小姐的名节。”
卫遒冷眸闪过一丝厌恶。
这些女人,整日就只会搞这些阴谋腌臜。
他沉声道:“一个仆人如何能避开众人的视线,潜入主母寝房,顺利偷出玉钗。此中必有他人相助,继续往下查。”
常宁道:“属下已在暗中拷问了素云,但她口风甚紧,扬言死也不会说出幕后之人。”
卫遒神色没有丝毫的波动,“死也不说,便不要她说,送她去死。”
“是!”领命之后,常宁又道:“另李氏一族共六十人,无一遗漏,已全部关押入狱,听候太子殿下发落。”
流言蜚语,犹似利器,能杀人于无形。
卫遒漫不经心地折下一根藤条,阴沉的凤眸如幽暗的深渊,泛着凛冽的杀机。
“月月施肥不见果,定是肥料不沃。”
“那便只能…换一种料。”
容莺与李弘文“私相授受”的流言,一旦传出李家,便是覆水难收。
届时,容莺为了自己的清白,最好的办法便是跳河一死了之。
但容莺是他卫遒的女人。
从前是,现在也是。
日后还会是大周的皇后。
是以,名节不容被玷污一丝,哪怕只是流言。
臣子为帝王尽忠是本分。
在卫遒看来,能为母仪天下的皇后保全名节而死,也算是李氏一族的福气。
内监听太子如是说,不禁壮着胆子道:“太子殿下明鉴,这些醉金香藤用的肥料皆是全京城最最好的,奴才实在不知该换何种肥料了,还请殿下示下。”
卫遒冷冽的一眼瞥去,内监当即骇得扑通跪地。
随后,卫遒侧转过颀长的身躯,将掐了皮的藤条横在常宁双臂上,脸上神色一瞬间冷冽到极致。
“知道怎么做吗?”
常宁深知太子素来绝情冷酷,更不论李氏一族戳准的还是太子的软肋,自是绝无生还余地。
他肃然领命道:“属下明白。”
目送着太子阔步走远的背影,内监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茫然不解地凑到常宁跟前,笑嘻嘻地打听:“常大人,这太子殿下口中的肥料究竟是哪一种啊?”
常宁性子冷,说话也不带拐弯抹角,简洁地回道:“人料。”
“人料?”内监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下,满脸迷惘,一时不明白他的意思,又问,“大人指的是人粪?”
常宁冷冰冰地:“不,是死人做的肥料。”
此言一出,四目交视,内监突然似泥塑木雕一般僵住。
死人?
什么死人?
哪里来的死人?
他反应了反应,忽地想起方才常宁禀告的,李氏一族有六十口人正收押在监,等候太子发落。
顿时,惊得一股冷气从脚底心直往上冲。
六十人!!!
这暖棚里,一共也才十五株醉金香藤!!!
虽早有耳闻太子殿下铁血手腕,杀伐果决,但总归不至于草菅人命至斯的吧?
内监怔怔地望向常宁,颤声问:“这…是老奴想的那样吗?”
“是。”常宁将被太子掐去皮的藤条丢给他,末了,又加了三个字,“剥皮的。”
内监霎时吓得两腿像弹棉花似的不住打颤,
“剥剥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