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谁打的?
那碧玉钗是双股形的,式样精简,质地虽非上乘之色,但色泽温润,倒也不失精致。
容莺和世英一起拿在掌心,细致端详,赫然发现玉钗较长的一股上竟刻有母亲独有的“栀”字标识。
两人不禁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读出了确认之意。
这钗子绝对是她母亲的遗物没错了。但奇怪的是,容莺从未见母亲簪过这支玉钗。
究竟是谁在暗地里谋划这一切,妄图毁掉的她清誉呢?
黄氏面无表情地看着一脸凝重的容莺,慢声慢调地问:“敢问容小姐,这钗子是否是先母遗物啊?”
钗子的确是真的,但万不可认。
一旦认下,便落入了他人的陷阱之中。
容莺抬起娇颜,眉眼有一瞬间的茫然与惶惑。
见她不吭声,李悦宁嘲弄道:“怎么没话说了。喜欢我哥哥就承认呗,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母亲也不是不让你进门。你呢,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无父无母,总不能还妄想做哥哥的正妻吧?”
话音未落,却见容莺握着碧玉钗的手陡然扬起,狠狠往地上一砸。
“嘭!”清脆的玉碎声,响彻整个花厅。
精致的碧玉钗顿时被摔得粉碎。
“这钗子并非先母遗物,而是一件陷害他人的赃物!”
容莺目光坚定而从容地看向黄氏,
“晚辈不才,便用最简单的法子帮夫人处置了。”
说到此处,又向黄氏浅浅一福,“今日误会已解,晚辈多谢夫人拨冗相见。”
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小姑娘,竟还有“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一面。
黄氏始料不及,着实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容莺,你的意思是你摔了这钗子,还要本夫人谢谢你?”
“母亲,别与她啰嗦!”李悦宁火上浇油:“我瞧她分明就是不愿做小,才火急火燎地跑到我们府里,给一个下马威来了!”
户部掌管着朝廷的“钱袋子”,黄氏身为户部尚书夫人,在京中贵妇圈内也是举足轻重的人物。
素日里被奉承惯了,她一听此话,如何还能镇定。
一股压不住的无名怒火猛地从心中窜起,她气得一拍桌子,指着容莺的鼻子就开骂:
“容莺,让你来我们李家做小的,都是本夫人瞧得起你。”
“你天生命硬,克自己不算,还克父克母!若非我儿高看你一眼,你以为,你能进我们李家的门?”
“本夫人劝你别不识好歹!”
容莺听得气急攻心,晕眩的感觉汹涌袭来。她指甲狠狠掐进掌心,试图用疼痛来缓解激烈起伏的心绪。
一时间,小脸煞白,时时含情的桃花眸,此刻也一片冰寒。
“不用李夫人瞧得起,容莺此生就算是孤独终老,也绝不为人小妾。”
决然的语气,坚定的声调,任何人都听得出来她的决心。
“哗啦!”一碗热茶猝不及防地当头浇下。
变故陡生,花厅里的人霎时跌入极端的静默,皆震惊地呆住了。
春杏最先反应过来,忙掏帕子替容莺擦去脸上的茶叶,“小姐,你没事吧?可有烫到?”
容莺闭了闭眼,冰冷的美眸转向李悦宁。
只见她手中还举着空盖碗,唇角噙着恶魔般的笑:“小小孤女胆敢来我们府上撒野,还不快滚!”
容莺眉心一皱,快速抄起手边的盖碗,也狠狠把李悦宁浇了个透。
这碗茶是她进来后刚泡的,所以,温度极高。
李悦宁顿时抱头尖叫:“啊!母亲!救我!母亲!救我!”
看着满头茶叶,形容狼狈的李悦宁,容莺把盖碗往她脚边一扔,声音冷冷地警告:
“李小姐记住了,我容莺,一介孤女,没什么好怕的。”
一切只发生在须臾之间,黄氏耳膜生疼,猛地回过神来,气血上脑,一个箭步上前,扬手便朝容莺的脸上,狠狠扇了一掌。
“啪!”
发钗落地,容莺满头的青丝被这一掌打得松散开来,几缕湿发黏在颊上,还在往下滴水。
左颊也如被火烫般,辣辣地疼。满口的血腥味蔓延开来,她疼得拧了下细眉。
“李夫人!”
世英忙冲过去,老母鸡护雏似的张臂挡在容莺身前,拦住了还欲再打的黄氏,厉声道,
“我们小姐和姑爷虽已故世,但上面还有老太太与丞相大人在呢,李夫人动手之前,可要想清楚了。”
黄氏猛然如梦初醒,于瞬息间权衡利害,忙收手结束这场闹剧,连气势也瞬间矮了下去。
“容小姐,你没事吧?”她正欲唤人传府中大夫,却对上容莺冰冷至极的眼神。
“告辞。”
沙哑地吐出两个字后,容莺转身便走。春杏急忙拾起地上的发钗,三步并作两步地追上去。
世英看着满地的茶叶、水渍还有碎玉,肃然转身。
黄氏急忙拦下她,期期艾艾地:“慢着,老太太那里”
世英冷声打断:“李夫人,老奴可不敢添油加醋,今日发生了什么,便禀报什么。”
说罢,绕过黄氏,径直离开。
“母亲!”李悦宁不甘心地叫道,“难道我们真就这么算了?”
黄氏听得一阵烦,“闭嘴!”
出了李家,容莺没有登上马车,而是直接朝容宅疾步走去。
李家与容家很近,她不愿外祖母见到自己如此狼狈的模样。
她走得很快,步履生风。
便在这时,长街上倏地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行人纷纷狼狈地向两旁躲闪。
容莺被仓猝闪避的路人挤得踉跄,神思麻木地回眸。
只见一队人马正自不远处纵马疾驰而来,甲胄鲜明,旌旗猎猎,其上赫然是东宫的标识。
而那为首之人,骑在一匹高大的骏马之上,身形颀长,清邃冷峻,贵气慑人。
正是东宫太子卫遒。
行人纷纷当即跪下。
容莺不期然地与骏马上的男人对视一眼,窥得他眼神的变化,才意识到自己此刻是多么狼狈。
她急忙掩面奔逃。可还是迟了一瞬。
其实,卫遒如鹰般锐利的眼眸早就已经留意到了她。
他看到她长发湿漉,衣裙斑斑,游魂似的走着。
回眸的一刹那,眼里流露出无尽的凄迷、无助、脆弱,宛如一只被暴雨淋透的鸟儿,可怜得不行。
他心口猛地一缩,当即双腿一夹,拨转马头。
骏马一声长嘶,忽地腾空跃起,窜过俯跪一街的人群,腾云驾雾般朝容莺跑去。
耳听得那马蹄声越逼越近,容莺不由自主地回头望去。
也是在这时,后腰一紧,整个人被一条有力的臂膀瞬息捞起。
紧接着一阵天旋地转,待她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稳稳落在马鞍之上,被男人面对面拥在怀中。
深沉的气息像是一条柔软的绒毯瞬息将她紧紧地包裹住,容莺顿觉心口微微有了暖意。
但头顶落下的声音却冰冷异常,“抱紧孤。”
容莺听话地伸手抱住他腰,同时也感受到他身子绷得很紧,腰腹肌肉微微突出,似乎压抑着尸横千里的怒气。
马蹄翻飞,踏过长街,转瞬即逝。
许知庭坐在马上无奈地摇了摇头,只管领着禁军先行回宫。
街边,春杏望着太子骏马消失的方向,估摸着小姐今夜是不会回来的了。
于是,忙和姗姗来迟的世英道:“姑姑,我先陪小姐回府里换身衣裳,她脸上有伤,不便见人,今夜就先不回静雅堂了。”
世英颔首:“好,那我先回静雅堂把今日之事与老太太说起一声。你也好生劝着表小姐,让她别委屈,此事老太太定会为她做主的。”
春杏:“嗯。”
待世英登上马车离开,春杏慢慢后退几步,当即朝上林苑的方向跑去。
此时,天边的乌云几乎压到了地面,凝滞不散,压得人几欲窒息。
卫遒策马冲入上林苑,甫勒停马匹,便抱着容莺下马,直奔寝房而去。
西风吹过湿衣湿发,容莺冷得在他怀里一哆嗦,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折腾了大半日,午膳也没吃,还淋了一碗茶,挨了一巴掌,她自小就没受过这么大的委屈。
眼下,被卫遒抱在怀里,感受到久违的被疼惜的温暖,她心里头的委屈决堤似的崩溃。
眼泪像泉水一样迅速注满眼眶,她嘴角一瘪,结果还牵扯到了伤口,又疼得一哆嗦。
估摸着,左脸这会儿已经肿得不成样了。
几步之间,她被抱坐在紫檀罗汉床上。
男人毫不讲究地在她身前半跪下来,身上的劲装没来得及换,愈发衬得一身的煞气凌厉森然。
他抬手要拂开她的湿发查看,容莺下意识地伸手挡他,却被强势地拨开。
下巴被微凉的指骨抬起,她对上殿下冷厉含怒的眸。
“谁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