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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先母遗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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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莺迈着轻盈细碎的步子,走回了静雅堂。

    衣裙翻飞,鬟钗蝶舞,红扑扑的脸颊,如怒放的芙蓉花,明艳不可方物。

    九曲回廊幽深之处,严婉凝盯着容莺逐渐远去的背影,细长的丹凤眼里光芒近乎扭曲。

    时节快要立冬,过一天冷似一天。

    翌日,浓雾凝聚,阴霾的天空压得很低。

    晨起穿衣时,容莺发现胸口被殿下“欺负”过之处,多了好些青青紫紫。

    她轻轻摸了摸,竟还有点儿疼。

    回想起昨日,殿下似乎也没有用多大的力气,她哭,不是因为疼,只是因为觉得太过狎昵。

    她跨下寝榻,寻了件深色的交领换上。

    又见窗外天气不好,梳洗过后,便拿过针线,打算将那颗被卫遒扯落的珊瑚纽扣定一下。

    春杏见了,忙道:“小姐,还是交给我来缝吧。”

    容莺浅浅一笑,“你就坐着歇会儿吧,我自个儿缝就行,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春杏笑道:“也是,奴婢的女红打小就比不上小姐。小姐绣的花样,就跟真的一样呢!”

    说着说着,脑中忽地灵光一闪,提议道:“对了,小姐,不如你就给太子殿下做件衣裳吧,他收到后呀,一定会感动得什么也不计较了。”

    容莺飞针的小手一顿,隐隐有些心动。

    但转念想到殿下蟒袍上那栩栩如生的绣纹,又打起了退堂鼓。

    “殿下如今贵为储君,穿什么,怎么穿,都需符合朝堂的规矩,若随意乱穿我做的衣裳,岂不惹人笑话?”

    闻言,春杏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了好几转,忽地双手一拍,俏皮地道:

    “穿在外头的衣裳固然需要彰显身份,但穿在里头的不需要啊。小姐,你呀就给太子殿下亲手缝一件寝衣嘛,这样殿下每每安寝之时,总会想起来小姐的好呢。”

    容莺双颊上“腾”地烧起两朵羞涩的红云,正欲抬手轻拍春杏之际,忽听见房门上传来“笃笃笃”的敲门声。

    “表小姐,老太太请您去房里一趟。”是世英的声音。

    春杏眼眸一亮,“小姐,会不会是大夫人他们到京城了呀?”

    容莺的伯母张氏,生于书香门第,温柔贤淑,不论是对待长辈还是晚辈,都一视同仁,体贴入微。

    容莺和春杏都欢喜与她亲近。

    容莺略略凝思,心下估摸应是伯母携堂兄堂姐到了,赶忙儿放下手中针线,披上绣帔出门而去。

    然而,当她踏入外祖母的寝房,竟不见一个侍奉的仆从,便敏锐地察觉出一丝不同寻常的诡异气氛。

    她小脸微凝,狐疑的目光转向主位上的人。

    只见外祖母眉头紧锁,神色异常凝重,目光落在她身上时,透露出几分不易察觉的探究。

    “外祖母。”容莺惴惴不安地上前行礼。

    宋氏道:“坐吧。”

    容莺不敢坐下,乖觉地立于一旁,垂首敛目,“外祖母传莺莺前来,是有什么事吗?”

    宋氏审视着容莺,怎么也不信如此乖巧的孩子会做出私相授受这等有辱门风之事。

    她长叹一口气,问道:“眼下房里只有你我祖孙二人,莺莺,你老实说,你可是对那李弘文动了心思?”

    一口大黑锅砸猛地砸下,砸得容莺措手不及。

    她连连摇头道:“绝无此事,外祖母,莺莺早就说过了,对李家公子并无半点好感。”

    宋氏听到此话,不禁心下大疑,眉心拧成一团。

    “没有好感?”

    “你可知道今日一早,李夫人遣人过来探我口风,目的就是想为你和李弘文保媒。”

    “说的还是偏房!”说到这个,宋氏就来气,狠拍了下椅子扶手。

    容莺惊异地微瞠眼眸,脑中仔细地回忆起昨日在清风酒楼与李弘文偶然相遇的情景。

    她反复思索自己当时的言行举止,确定没有任何逾矩之举,怎会惹得对方有如此大的误解呢。

    宋氏见她小脸一下沉到极致,又问:“他们还说,你把你母亲的遗物碧玉钗当做定情信物送给了李弘文,可有此事?”

    容莺一听,急得竖起三根手指发誓:“莺莺保证,绝无此事。外祖母,你要相信莺莺啊。”

    说着,顿觉此事十分蹊跷。

    她父母亲的遗物,全都完好无损地保存在他们容府里。

    而且,自爹爹与娘亲故世之后,多余的家仆也被管家遣散了,留下来的皆是老人。

    容莺相信他们,不可能做出卖主求荣之事。

    那母亲的遗物又怎会辗转到了李弘文的手上?

    “外祖母,此中定有什么误会。莺莺这就去找李公子仔细问个清楚。”

    “且慢。”宋氏此刻也嗅出了一丝阴谋的气息。

    她抬手拦下容莺,沉声道:“那钗子不在李弘文手上,他已转交给他的母亲李夫人,托她玉成此事。”

    “这样,我让世英拿上拜帖与你同去见见李夫人,看看那钗子是否真是你娘的遗物。”

    “若不是,便将此误会消解。若是”

    “那我定要查个水落石出,看看究竟是谁在背后兴风作浪,妄图诋毁你的清誉。”

    ---

    须臾,容莺便跟着世英匆匆出了静雅堂,登上马车,直奔李家府邸。

    严家与李家不过间隔两条巷子,马车抵达之时,天色尚早,四下里白雾蒙蒙。

    李家的门子接过拜帖,待瞧清上面的小字,忽地转过头来,上上下下扫了容莺几眼。

    世英忍不住挡在容莺面前,寒下脸来:“还不快去禀告你们夫人。”

    “着什么急!”门子语气甚是轻慢,眼风又扫了容莺一眼,才慢吞吞地往府中走去。

    春杏气不过,嚷嚷道:“不是,小姐,他刚那是什么眼神啊?”

    “莫说了。”容莺骤然握紧十指,漂亮的眸子一片冷意。

    她隐约间猜到了一些,大抵是“私相授受”之事已经在李家不胫而走,引得府中上下皆对她颇有微词。

    不过无妨,只要能证明那钗子并非母亲遗物,真相自然会大白。

    那些关于她的流言蜚语也会不攻自破。

    当务之急,便是要沉住气,见到那支钗子。

    可令她始料不及的是,这一等竟是两个多时辰。

    晨雾早已散去,云层越积越厚,将阳光遮得严严实实,西风呼啸而过,吹得她浑身止不住地发冷。

    良久,门子踩着漫不经心的步子走了回来。

    “容小姐,久等,我家夫人有请。”

    容莺和世英对视一眼,深知即将面对的是一场硬战,不由深吸了一口气,才提衣踏进李府。

    “烦请引路。”

    穿过垂花门,过了好几道回廊,容莺远远地便听到了李悦宁轻快的笑声。

    “哎哟,母亲,您瞧,是谁来了呀!”

    容莺甫踏进花厅,李悦宁便拔尖了嗓门,极尽调侃。

    容莺无视她,目光径直看向坐在正中间的女人。

    一个肤如凝脂、杏眼桃腮的美妇人,虽已过中年,但打扮实在贵气,看得出来不是一个好惹的脚色。

    想必她就是李弘文的母亲黄氏了。

    容莺上前,不卑不亢地一礼:“晚辈容莺,见过李夫人。”

    黄氏上下打量起眼前的女孩,眼色中似笑非笑。

    小姑娘穿得是极素的衣裙,款式也十分保守。

    但她的肌肤到底也太莹白了些,有种晶莹剔透会发光的感觉。

    乌发半挽,蒙着一层淡淡的华光,即便是隔了些距离,也能闻到那迷人的馨香。

    黄氏打量着,只觉容莺美得太不像话,像是只妖精,而且还是狐狸精。

    莫怪儿子会为了她失魂落魄。

    好在,她也非蠢笨之人,背着儿子,托人说的是偏房。

    “容小姐,请坐。”黄氏嘴角微斜,“今日怎地有空来我们府上玩啊?”

    黄氏眉目不善,容莺不愿与之虚与委蛇,遂直截了当地道:

    “莺莺听外祖母说,李夫人这儿有我母亲的遗物,是以,不揣冒昧,登门拜访,想看看那东西是否真是先母生前所有。”

    “若不是,但愿李夫人能体恤晚辈,出面制止流言,保全晚辈的清誉。”

    “若真是先母遗物,容莺也想问问李夫人,这钗子是何人转交给李家的。”

    她慢条斯理地说着,却被李悦宁毫不客气地打断。

    “容莺,你可别演戏了。”

    “分明是你自己爱慕我哥哥,私下里把你母亲的钗子送他作定情信物的,这会儿说得一本正经的,倒跟真的一样。”

    容莺冷眼斜睨过去,素来温温柔柔的模样,此刻竟也有几分凛然。

    “李小姐,请你莫要信口胡言。我与李公子不过点头之交,怎会将先母遗物相赠?”

    “点头之交?”黄氏笑了笑,语气嘲弄,“本夫人也很想知道,容小姐与我儿弘文既是点头之交,为何要相赠先母遗物!”

    说着,给一旁的婢女打了个手势,

    “去,将那碧玉钗子取出来,给这位容小姐仔细地看个清楚,莫要让人家觉得,我们李家是那等平白无故,毁人清誉之辈。”

    “是,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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