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都是骗人的!
“参见太子殿下。”
在众人的迎拜声中,卫遒走到了玉阶处,眼神扫过那道单薄的身影,缓缓沉凝下来。
她今日着了身素色衣裙,与周遭的锦绣花团相比,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眉眼也很淡,柔和中没有一丝攻击性,但若细看,能发现其神色间蕴着些许郁结。
卫遒不禁蹙眉。
这是怎么了?
他目光停顿得有些久,引得被注视的人稍稍抬头望来。
女孩面色苍白如纸,眼下两抹青痕若隐若现,透出一股孱弱的病态。而她的眼神,较之往昔,竟淡得看不出任何一丝情愫。
只一瞬,她便转开了眼去。
展现出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冷漠,足以刺痛人的眼眸。
霎时间,卫遒心口有些发寒。他面上不露,沉声道:“容小姐,即刻回凝霜殿请淑妃娘娘移驾集庆殿。”
听得男人颐指气使的语气,容莺心里愈发感到憋屈。她面无表情地领命,带着春杏却行离开。
站在一旁的李悦宁见状,眼里清晰地浮现出一丝幸灾乐祸的神色。
软柿子,就是好捏。
容莺没心思去琢磨李悦宁看过来的眼神,她只是麻木地走着,每迈出一步,心中的委屈便增加一分。
直到出了集庆殿,身后传来周勤又轻又急的呼唤声:“容小姐,停步!容小姐,停步!”
容莺脚步一滞,循声望去。
只见周勤提着一盏八角琉璃玲珑宫灯,须臾之间便奔了过来,臂间还搭着一条锦缎披风。
鸦青色的料子,其上以金丝银线绣着四龙纹,自是卫遒的。
周勤呲牙笑道:“容小姐,太子殿下让奴才来请您去东宫歇着,等宴席结束,殿下有几句话要同您讲。秋夜有点凉,您先把这件披风披上吧。”
容莺愣了一愣,满腔的委屈,陡然间,就烟消云散了。
她唇角微微抿笑,可小脸还绷着,正想问周勤,殿下到底有什么话非得要去东宫讲,突然,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容小姐!”
容莺一扭头,就见芳若在宫灯蜿蜒的甬道上迈着小碎步朝她飞奔而来,惊得她嘴巴微张:“芳若姑姑?”
“容小姐,严相遣人送来急信。淑妃娘娘特地派我前来转达。”芳若言辞简练地道。
容莺神色微凝。
舅舅为何会遣人送急信到凝霜殿?
难道是外祖母出事了?!
心念电转,她迅速从芳若手中接过信笺,展开一看,果然是外祖母病了。突发高热,舅舅严之帷担心外祖母年纪大了,身子禁不起折腾,遂遣人送信入宫,让她即刻回府。
看罢,容莺匆忙折拢了信笺放进袖袋,而后对周勤道:“周公公,我就先不去东宫了。”
周勤见她神色焦急,忙应道:“好,容小姐有事便先去忙吧。”
容莺微颔首,而后带着春杏跟随芳若回凝霜殿向淑妃禀明详情。
淑妃听闻是宋氏病了,忙命人备车,连夜将容莺送出皇宫。
而与此同时,集庆殿内,丝竹之声绵绵不绝,宴正欢。
皇帝龙庭高坐,前日还蜡白的脸色此刻已恢复红光,双目炯炯有神,仿佛从未生过重病一样。
这主要得益于他最宠信的方士进呈的回春丹。
据说,此药一粒治百病,二粒可回春,三粒便能长生不老。
是以,皇帝醒来一口气连服了三粒回春丹。福宁殿众人虽不知皇帝能否真正长生不老,但回春铁定是没错了。
毕竟昨夜将近子时,年逾五十的陛下还与万贵妃在龙榻上缠绵,不罢不休,雄风依旧。
三千宠爱在一身,万贵妃自是嚣张跋扈得找不着北,根本不知“收敛”二字怎么写。
她直接坐在了太子卫遒的上首。
这个疯子,不在人前好好治他一治,他还真掂不清自己的位置了。要知道,这大周只有一个皇帝,而太子可以有很多。
她了解卫遒极少饮酒,于是,便不停地怂恿皇帝给卫遒灌酒。
但凡他敢犹豫一瞬或者推辞不饮,便治他一个不敬、不忠、不孝之大罪!
皇帝如何看不透万氏是有意当众磋磨太子,但他还是顺水推舟了。
只因昨日上朝,他发现自己在朝堂的威信已然锐减。
不少官员甚至还堂而皇之地把“依微臣看,此事还需征求太子殿下的意见”之类的话挂在嘴边,丝毫不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嫌隙既生,那么就在今夜,好好地试探一下太子到底忠不忠!
然,遗憾的是,皇帝与万氏所期盼的事并未发生。
卫遒姿态放得很低,君是君,臣是臣,似乎分得很清,对于皇帝赐酒,皆是来者不拒。
万贵妃意兴盎然地欣赏了会儿,慵懒地摸摸髻上珠钗,嘴角微斜,忍不住撩起一弯得意的笑。
先前疯得不成人样儿,这会子倒知道自己是儿子了!
眼见太子恭敬顺从得无以复加,皇帝也没了试探的兴致。再者,满殿皆是秀色美人,国色天香,他很难把注意力全放在太子身上。
饶有兴味的目光扫过一张张年轻姣美的容颜,最终缓缓落在苏玫的脸上。
藕衣白裳,青丝如墨,鹅蛋型的小脸,肤色如冰似雪,衬得眉心一点朱砂红异常秾丽。
又兼之是在灯下看美人,只觉无一处不动人,无一处不教人心生爱怜。
那腰肢看上去也极为柔软,弱柳扶风一般,愈发叫人想重重蹂躏,掐出专属于他的指痕。
皇帝看着看着,眸色暗了几个度,右手执杯,缓缓放在唇边抿了口,便朝贴身内侍王全递了个眼色。
卫遒不动声色地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不禁在心中冷笑一声。
不多时,宴终人散,皓月中天。
卫遒回到东宫,脸色醺然,眸光却还清明。他一步也不停地朝崇文殿走去,却见周勤匆匆迎了出来。
“人呢?”他微皱眉。
周勤不用想也知道殿下是在问谁,“回禀殿下,容小姐连夜出宫去了。”
“出宫?”卫遒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可有说因何事而出宫?”
周勤连连摇头,“容小姐没说。”
她就这么出宫了。
连只言片语都没留下。
一如三年前离开京城之时。
酒气上涌,卫遒猛地握紧袖底的拳头,用力到手背凸现青筋。
他就知道。
什么一只小莺飞呀飞,飞到殿下的心尖尖上。
都是骗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