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父子关系

    亲子鉴定这种事最好还是要无限趋近于百分之百才行，嘉禾医院的秦朗已经被这个问题困扰了很长一段时间，昨天晚上好不容易鼓足勇气想和颜盛临说道说道却被侯亮平的事情给打断了。如今颜家内部乱作一团，估计也不差这一件坏消息了。

    秦朗一大早便把颜盛临单独约到了僻静的江边，在一片晨雾朦胧之中颜盛临摸不着头脑：“二表哥你干嘛呢，大早上的这么神秘，昨晚就看你不对劲了支支吾吾的，是要给我塞红包吗”。

    秦朗没时间打趣，说正事要紧：“你自己的体检报告看了吗”。

    “没时间看，怎么了？我得绝症了？”，累心于眼下的混账局势，颜盛临觉得倒不如死了清静。

    “那不至于”。

    “那你至于吗这么神经兮兮的，有什么问题，说呗”。

    秦朗深吸一口气，尽管接下来的这段话他私下里已经演练了很多次，可当下还是说得结结巴巴：“你的血常规指标，还有内分泌……那个，算了我直说吧，小九你应该是不孕不育”。

    ……，他也说了只是应该对吧，颜盛临小心翼翼地把刚刚秦朗说的话从脑海里一个字一个字地摘出来又仔仔细细地默写了一遍，逞强嬉笑地说：“愚人节过了呀二表哥！不要玩这么无聊的游戏了，吃屎赶不上热乎的，也不好笑啊”。

    确实不好笑，秦朗天生不爱笑。

    颜盛临其实也不爱笑：“什么不孕不育？开什么玩笑啊！”。

    成年人总要面对一些风风雨雨，是时候了，秦朗从兜里缓缓掏出一份皱巴巴但是折得整整齐齐的文件，更放低了一些音量说道：“我前天拿了你和小玉留在医院的血样做了一份亲子鉴定，结果显示……你还是自己看吧”。颜盛临迟迟不肯接过那份报告，他面如死灰一般朝岸边一步一步地走去，沉重的躯体渐渐陷入杨柳树下的阴暗面，直到三两绿枝拦住去路，有如万亩青绿蛮横地踩在他的头顶。秦朗突然有些后悔是不是选错了地方，难免有些担心颜盛临是不是会跳下去。左眼的愤怒和右眼的撕心裂肺都没有让颜盛临失去理智，四月的冷风算不上刺骨，充其量只是一阵谢顶风，这不正好有顶帽子吗！

    多大点事，颜盛临用足够平稳的语气告诉秦朗：“我没事，二表哥放心，我不做傻事”。毕竟孩子是无辜的，所以和那份亲子鉴定一起整整齐齐摆在董悦面前的还有一份领养协议，以及颜盛临嘶哑的声音近乎哀求：“我给孩子找了一个好人家，你把字签了，我会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最是人间留不住，孟禾无助地冷笑着，她无比地后悔自己在进门之前不该放走孩子；她还那么小，她不该像她的妈妈一样成为任人摆布的玩偶，就连苦楚的泪水都难以自控。孟禾不再奢望颜盛临能够抬起正眼再像以前一样温柔，她也想明白了：“行，反正都是你们颜家的种，随你的便”。

    在孟字的最后一笔，颜盛临弹射而起试图抓紧孟禾冰凉的左手，却被一把甩开数米；在禾字的最后一笔，孟禾再也收不住委屈划破了纸面，她抓起两份文件砸到颜盛临的脸上，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颜盛临下意识想追出去，可是双腿还愣在原地找不到头脑。接下来只剩煎熬，像是趴在手术台上脱了裤子却不知道从后面捅进来的是不是个东西，颜盛临紧闭双眼向天公诚挚地祈祷跑来找他的一定不要是那个人，但最好是那个人吧。

    房门悄摸摸地开了，从门缝中最先探进来一顶渔夫帽。颜盛临仍旧紧闭双眼，但是那股令人作呕的鱼腥味他再熟悉不过了，一颗悬着的心终于烂透了。七叔俯下身子尽力去找颜盛临的眼睛，却不知从何开口：“你说你怎么就不行了呢”。

    ……

    ……

    ……

    颜盛临早已压制不住的满腔愤怒在此刻被一语戳破：“你行！你行！你可太行了！”，他瞪大了双眼只恨自己是狗娘养的亲儿子，不然今天也能放开手脚生吞活剥了这个老东西，再沉到均江里喂鱼！喂鱼！

    七叔解释说：“怪我怪我！那天晚上我喝醉了，都怪我！那个小孟和孩子是无辜的”。

    颜盛临已没有力气怨怪谁了，只想瘫在座位上像死了一样。可哪曾料到七叔竟凑上来又补了一句：“其实，你从小不就一直想要一个妹妹吗？”。

    ……

    要是这么说的话，颜盛临都不知道怎么感谢如此善解人意的老东西。笑一笑吧，至少颜盛临还有他日夜念想的妈妈，他深深亲吻着母亲的照片，此时此刻不再需要压抑自己酸楚的泪水了，放肆地哭吧孩子：“妈，妈！你把他带走吧，把他带走！妈！你快把他带走啊！”。

    瞧着差不多时候，七叔默默自觉地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