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困难与挑战

    我爱教育

    憧憬把返城后的新环境，遇到的事儿都写信告诉殿阁了，事事他俩共分享。殿阁告诉憧憬，他也有了新环境。

    他被调到团部做文书工作了，兼打字员。

    他参军快两年了，还一直惦念找机会探家，林彪事件后，全国一级战备，他在团部工作更是紧张繁忙，探家就别想了。

    他还告诉憧憬，他现在有活思想。在别人眼里，都羡慕他“高升”了，可他心里很矛盾，就是在连队他觉得很快就会解决组织问题了，已找他谈过话，马上就会填报入党志愿书的，可偏偏在这个时候被调到团部了，组织问题得重新开始了。他的情绪又低落了。

    憧憬说，你是块金子，你的光亮从连队已带到团部了，在连队你们是在挖山洞，山洞光线暗，光易被发现，团部明亮，当被团部发现时，你那块金子一定会是最亮的。再说了，时刻听从党召唤，干一行爱一行，从这点看，你和共产党员还是有差距的。憧憬给他讲了一顿大道理。憧憬说，我面对一群小野马，我还没发愁呢，憧憬告诉他，自己已经热爱教育事业了。于是，憧憬给他讲了自己的故事。

    走进如鸟笼一样的教室里。同学们都来齐了。第一件事儿就是排座位，需要按大小个，男生和女生同桌。到前面站队时，那个叫自己孙猴子的孩子突然跑出了教室，还跟出去两个。他们三个原来是各班的老大，那个叫憧憬孙猴子的明显是老大的老大了，他出生在鹤立林业局，名字就叫鹤林。憧憬没理鹤林他们，很快座位排完了。正要讲课时，他们三个回来了，拉开门大摇大摆的走进教室最后面的座位，因为前面都坐满了。

    憧憬上课前，同事都告诉她了，为了教室安静，就把捣蛋的学生撵出教室，反正他们也不愿意上课。

    开始上课了。同学们都挺安静，可他们三个一会儿敲一下桌子，一会儿再敲一下，憧憬真的生气了：“你们不愿意听课就出去！”话音刚落，他们就迅速地走出座位跑到外面去了。那是玩儿去了。

    同学们告诉憧憬，他们就这样，总被老师撵出教室。“那他们家长不知道吗？”憧憬说。“不知道，他们每天都来上学呀！”同学回答憧憬。

    第二天憧憬进教室时他们没来，不大会儿，有敲门声，“请进！”憧憬说。只见又是他们三个，班里嗡的一声，都大笑起来。原来他们把衣服都反穿上了，帽子也里面朝外，帽沿朝下戴着。

    “你们这样，就都别上课了！”憧憬和他们吼起来。

    他们又跑走了。可没多大会儿，他们站在窗外，窗户没玻璃，窗台和书桌同样高，他们大半截身子都亮给大家，他们一起做出了猴儿的那个动作。班级又是一阵哄堂大笑。憧憬急了，这是对教师的侮辱，对教师尊严的挑战。她不顾一切地跑出门外追他们，抓住他们一定要揍他们一顿。

    憧憬没能跑过他们。憧憬快他们就快，憧憬慢他们就慢，憧憬停他们就停，总和憧憬保持同样的距离。憧憬无奈了。教室里还有那么多小鸟呢！憧憬沮丧地回到教室。

    这些孩子的家长知不知道？他们的家庭是怎样的？他们为什么会这样？他们心里都想啥呀？

    一连串的问号，憧憬在问自己。看来真的该做功课了。

    先从那个猴儿孩子鹤林开始吧。

    他家长真不惯孩子，听说他爸爸管孩子曾经把孩子吊起来用皮带抽，可他的孩子各个都是宁死不屈的。有一次因为这个，孩子奶奶大哭一场，然后就病了。他爸爸是一个孝子，有点像红楼梦里贾宝玉他们家。再说了，找家长憧憬说啥呀？憧憬在农场当老师都一年多了，虽然班级人数少，十多个人，可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啊！教学的程序一样不少。憧憬常家访。不过憧憬家访都是去表扬孩子，越表扬孩子越好，家长也乐呵呵的。憧憬从不告状，“孩子哭了抱给他娘”的做法憧憬不赞成，你老师是干啥的？有时候需要和家长沟通是另一码事。有的老师去家访就是去告状，吓得孩子不敢回家。憧憬家访孩子大人都高兴，回来后，再指出孩子的缺点，他改的可快了。

    家访，表扬，可是这个鹤林还没找到优点啊，怎么访啊？

    再了解他的爸爸。

    他爸爸是林业局出了名的能人，是汽车队队长。林业局主要靠运输木材呀！那是一个很牛的单位：汽车队。他爸爸更是这个牛单位的牛领导，外号：“某大虎”。他工作能力强，年年业绩突出，为林业局立下汗马功劳。他为人仗义，是可以为朋友两肋插刀的那种。

    憧憬办公室的一个同事告诉憧憬，她家的邻居，男的在车队当司机，一天中午，来了乡下两姐妹，是姐姐陪妹妹来的。进屋就叫这个司机找房子，姐姐说她妹妹怀了他的孩子。这司机惊慌失措，马上跑掉了。他找车队队长去了。

    车队，就是这个“大虎”到院子里高声喊：“在家的，拿家伙跟我削那个不要脸的小三儿去！”一帮小年轻的“生荒子”就上了一辆大卡车。眨眼就到了这个惹祸的司机家，不由分说，把两姐妹拽到院子，就和当年文革武斗的场面一样，把这姐俩打得爹一声妈一声地叫，真是连滚带爬地逃出去了。这家院子和院外的小街道挤满了围观的人。

    听后，憧憬想，他咋不怕出人命呢？真是“大虎”。

    看来，憧憬现在去家访，意义是不大的。

    这个孩子为什么总是愿意在大家面前恶作剧呢？

    憧憬明白了！表现欲。

    人都是有表现欲望的，一切动物都有。憧憬看到过公鸡叼食喂母鸡，憧憬仔细观察过，一只大公鸡见到母鸡就格外地活跃，蹦来蹦去，憧憬把玉米粒扔到地上，公鸡跑的很快，叼起米粒不吞下去，而是跑到一只母鸡面前把米粒吐到地上，母鸡马上给吃掉了。

    人的表现欲望也处处可见。上街前，都想把自己打扮一番，起码要照照镜子，生怕不雅。好学生受到表扬都很兴奋。那淘学生呢？得不到表扬，就来点儿恶作剧或我行我素，吸引眼球呗！

    想到这，憧憬就想：创造条件，让他表现。学习他不会，玩儿总是会吧？

    于是，憧憬组织班级篮球比赛。他们班50多人，5人一队，同性别一队，正好能成立10个篮球队，全班参赛，每天放学后赛两场。这时，憧憬找鹤林：“咱班球赛需要裁判啊，你当裁判行不行？”

    鹤林听了憧憬的话，突然愣了一下，然后马上说：“行，我行！”

    憧憬已看出了他的兴奋。

    十个队，开始是淘汰赛，产生前三名后再用循环赛决出一、二、三名。这一共需要赛多少场啊？憧憬问鹤林。他回答不出来。于是憧憬就和他算。这里有数学知识，虽然三组循环是高中数学排列组合部分，可是用“树挂”图解，小学生也能听懂。鹤林听得是那么地认真，还拿出本来记录每组人名。

    比赛开始了！鹤林先到了球场，他从兜里掏出一只口哨跨在脖子上，而且跨带儿是红绸子栓的，十分地显眼，憧憬猛然想起，怎么忘了向体育老师给他要个哨子呢？再仔细打量他，他脚上的白鞋也很醒目，憧憬走过去问他：“你的鞋好白呀，是你自己刷的吗？”他说：“我把鞋泡盆里了，奶奶看见了给我刷的。”

    球场上，鹤林像一个专业的裁判，憧憬纳闷，他是什么时候学的？在他身上，再也看不见“顽劣生”的形象，是一个英姿勃发的小少年，球被打到场外他紧跑捡到后很有礼貌地传给队员。他好可爱！

    每天放学就球赛，按计划得赛十多场啊。奇怪，赛球把课堂纪律赛好了。他们三个不再捣乱了，也不随便接话了，就是有时候趴桌子上睡觉。

    憧憬是六月份从农场返城回来的，上班一个多月就放暑假了。

    开学后，五年级升入六年级，就是小学升初中了。憧憬也跟班从小学组升到了初中组。小学是班主任教主科，初中就各科分老师了。

    他们六年四班，课堂纪律还是比较好的，鹤林他们不捣乱了。可是，鹤林他们学习都不好，考试几乎是交白卷。45分钟的一节课，对于他们来说就是煎熬。

    怎么办？该琢磨如何调动他们的学习积极性了。

    一次，语文老师准备在班级搞朗读小测验，就是每人到前面朗诵一段课文，朗诵哪段抽签确定。憧憬到语文老师那“走后门儿”，她说：“帮我作弊吧，我让鹤林提前练习一段，到时候你就让他抽到这段儿”。

    平时这样的测验，鹤林不会参加的，除了捣乱就是不进教室。这次，憧憬帮他选了课文里很短的一个自然段，并告诉他，语文老师会让他抽到这段的。他真的认真地练习了，测验时，他如愿地抽到这段，站在班级前面，朗诵的很带劲儿，可以和学习好的同学比美了。同学们很惊讶，他也很激动，好像头一次在学习方面这么露脸儿。

    为了调动他的积极性，憧憬啥法儿都想了，都不择手段了，“作弊”这种不含正能量的招数都用上了。他明显地变好了，给这班上课的老师都能发现。

    一天，学校领导找憧憬，要憧憬把鹤林的转变写一篇文稿，学校要投到局里广播站去。

    憧憬写了。局广播站在一个节目时间段儿播了一个星期。看来教育越来越被重视了。

    憧憬不用家访了，他家长一定能听到广播。

    过了一段儿时间，有一天早晨，憧憬去机关食堂买早餐，家里有时早晨饭不够，她就去食堂买点儿。一进门，所有桌子边都坐满了人，这时她才想起今天职工窗口挪地方了，她走错门了。这里召开全局三级干部会议，干部们集体用餐。她有些尴尬，扭头往外走， “孙老师，你等一下！”顺着声音，她看到了鹤林他爸，他们不曾单独见面，但他是林业局出了名的人物，没人不认识他，可是他不应该认识憧憬呀，见他急冲冲地跑进食堂里又转身跑出来一只手提了一个暖壶，一只手攥着一把油条，说：“拿着！”憧憬惊呆了！那可是抓阶级斗争，斗私批修的年代呀，在光天化日之下，当着全局各单位领导的面，憧憬怎么好占公家便宜呢？他不由憧憬拒绝，连推带搡地把她弄到食堂门外，把豆浆和油条塞到她手上，啥活没说转身回食堂去了。

    憧憬知道，他这是因为鹤林。鹤林是憧憬的学生，憧憬做的是教师该做的。憧憬是在践行职业道德，履行教师职责。这是憧憬份内的工作，憧憬不应该受到如此隆重的感谢啊。再往深了想，家长们是冲着憧憬吗？

    他们是冲着憧憬做的教育工作。他们敬仰的不该是憧憬，他们敬仰的应该是教育。

    憧憬爱上了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