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纸上谈情情更浓（大学梦）

    憧憬与殿阁通信已快一年了。殿阁还在挖山洞，憧憬的条件改善多了。憧憬她们搬进了新宿舍，是知青自己盖的。一个房子里有对面两铺大炕。炕老长了，有七个烧炕的炕洞。每天临时安排人烧炕，一般都是病号之类的人。一个排三个班，每班13人，共39人都住在一铺炕上。屋里共有南北两铺这样的大炕，一排、二排各住在一铺炕上。很挤，每人75公分宽，在头上的炕沿边儿贴上每人的名字。她们自带的褥子都是标准的褥宽，放不下怎么办？就把褥子的左右两边儿都叠到下面，上面形成一个垄沟状，她们每人都躺在各自的垄沟里。脚底下有一个像凳子样的木架，上面放衣物，皮箱什么的，下面能伸开腿。在两铺大炕中间，就是地中间，有一口好大的铁锅，扣在用砖头搭起来的锅台上，为的是烧火取暖。有时都能把大锅烧红，很暖和。憧憬已经是排长了，二排，农田（果园）排。连长是场部的干部。憧憬当排长不是选举的，就是连长说谁是谁。让憧憬当排长憧憬不觉得突然，刚来就让她当班长时她觉得突然，因为那时她没什么表现。在这近一年的劳动，学习中，憧憬努力，上进，她的班在各项活动中表现突出，可能是因为这个，让憧憬当排长了吧。其实，憧憬对“官”的兴趣儿不太浓。

    九分场缺水，就一口手摇大井，九分场好奇怪，那个羊圈地面能踩出水来，可是水井水连续多摇几桶，井水就会干的，就得停一段儿时间再摇。两个知青负责水房，把水房收拾得干干净净。每天早晨，为了避免打水拥挤、浪费，这仅有的水就平均分配。各班由值日生用桶打来水，分给每人，每人三杯，供刷牙洗脸用。用的就是那种军用的比较大的茶缸。她们学南方人，把自己的牙缸放在自己的脸盆里，牙缸小，发的三大杯水倒到牙缸里溢盆里的部分就洗脸用。饮用水或洗衣服用水就得过了这个用水紧张时段儿自己去井里打。南方人洗脸洗脚不分盆，开始憧憬笑话他们。后来被他们说服了，他们问憧憬：你们的手应该属于哪个盆？憧憬无语了。既然手和脚能共用一个盆，那还分啥呀？开始憧憬她们还觉得有点儿恶心，后来就习惯了，这个盆就是万能盆了，过年包饺子也用它和面，装饺子，吃得也可香了。

    他们一切行动军事化。有时还夜间演习，什么抓苏修特务等。应该说很累。记得有一次，憧憬脱衣睡觉，有一个袖子还没脱下来不知怎么就睡着了。然后一下子就听到连长叫起床的声音：“毛主席教导我们：下定决心，不怕牺牲，……”，闻声，大家迅速起床。憧憬心里纳闷：怎么刚睡着就该起床了

    那段生活，苦吗？当时没觉得，乐吗？还真有有意义的事儿。1970年下半年，停课三年的北京大学，清华大学开始招生啦！消息传来，知青沸腾了！不久就知道了招生条件：工龄满五年，25周岁以下，未婚。叫工农兵大学生，保送，就是免试呗。第一条知青他们就不合格，他们的工龄还不满二年啊！九分场真有一人合乎条件，他叫韩树志，是退伍军人，未婚，他军龄加工龄，刚够五年。当大家看到横幅：《欢送韩树志同志赴新北大》的标语高高地挂在大食堂（会议室）的时候，真是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儿，羡慕，焦急，无奈，还有委屈。

    那个夜晚，不知是多少知青的不眠之夜。这件事儿，给了憧憬启发：中国不是不要知识不要文化了。北大清华招生仅仅是个开头啊！其他院校呢？不就是五年吗？

    工农兵上大学席卷全国，鹤立镇憧憬的小学同学，她没考上初中，家是农村的，就回家种地了，未婚，当生产队妇女队长了。这次，她竟然被保送上清华大学。因为鹤立镇就给了一个清华大学的名额。九分场上北大的退伍军人，是初中毕业。憧憬想，小学毕业，初中毕业，那么他们上大学会开怎样的课程呢？她突然萌生出一个想法：我要自学，补习文化课。

    憧憬回鹤立找高三的校友，把高二高三的数学书全借来了，这个校友快结婚了，这书不要了。高一的书憧憬自己有。憧憬做了学习计划，而且立即执行。

    憧憬早就有一个小“书桌”，是知青小木匠给刨的光光的一块椴木板，大小比枕头小一圈，盘腿坐在炕上，把它放到腿上就是书桌。每天熄灯后，可以点蜡，她就开始学习。她从高一开始学，虽然学过，那也扔好几年了。她把课本上的例题，练习题，每章习题，就是只要书上有的题都做。高一课本学的挺快，高二的就有点儿慢了，不过，这一环扣一环的知识，你一环不落地学，是可以学会的。

    有目标就有干劲儿，有计划就有速度。很快，她就把高中数学都补完了。没学够。这时，她挑战自己：学大学课！别说，在鹤立那个小镇的新华书店里还真买到了《樊映川的高等数学》书。憧憬乐坏了，这回不用去佳木斯买了。

    高等数学这本书，她学的有点儿艰难。记得憧憬在日记上写：读到“显然”二字，我犹如掉进万丈深渊，而长时间不能自拔。她昼思夜想，不论是吃饭，睡觉，还是劳动在田间，脑海里这个问题挥之不去，显然，显然，怎么“显”出的“然”呢？有一天，呼啦一下，她明白了！多明显的问题呀！可不真是“显然”啊！自己怎么就没看出来呢？

    就这样，憧憬一步一步地，整天冥思苦想地学完了这本书，做完了书上的所有习题。这本书的知识并不难，前六章的内容后来都下放到高中了，就是解析几何那部分。后来憧憬教高中数学，很是受益。

    憧憬白天出工，学习只能在晚上。她计划是睡前学习一小时，可每天都延时。延多久她说不准，那块小木板可以告诉她。蜡烛烧没了，她睡着了，残余的蜡油继续燃烧，把木板烧黑了，烧了一个小坑，火就灭了。下次换一个地方放蜡烛。她那块板两面八个角都被烧成小黑坑。现在她想起来都后怕，当时怎么没着火呢？那块木板是她刻苦学习的见证，她保留了好多年，后来总搬家，那个”书桌”丢了。

    憧憬把这些都写信告诉了殿阁，殿阁非常支持她，而且大大地夸奖了她，他还说要向憧憬学习。憧憬说：

    “我们的时间没挥霍，

    我们的岁月不蹉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