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出来陪我
真要日夜兼程，这马匹，马夫，随行的侍卫们，都得动起来。
人倒还还好说，只是这马，若真这么跑下去，怕是跑不了两日就得累死了，所以一到驿站马儿就得换，路线一定要规划好。
这些沈枝意不懂，全权交给了李德。
她不会去插手自己不明白的事。
李德拿出舆图规划好了路线，不过，眼下这还有一个难题，随行的侍卫们都是骑马，驭使马车的马夫却只有一个，若真是日夜兼程，一位马夫可不行，若让侍卫们上，那多出来的那匹马儿怎么办？
这次随他们出行的都是日行百里的好马，朝廷那边有记载的，就这么放弃，上面肯定要问责，肯定是不行的。
但这里离驿站还有几十里呢。
李德抓了抓头发，满脸烦恼，止不住的叹气。
这多出来的一匹马必须得有人在上面，不然，这么长的路，它有可能会乱跑或者掉队。
要么，就是拖慢一些时间，等到了驿站再说……但，祈川那边……
沈枝意见他一脸苦恼，询问，“李大人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唉……”
见公主问起，李德想了想，还是把这事说了出来。
“公主，这离驿站还有几十里，几十里的路程也不算太远，下官想着，先把马儿驶到驿站，后面几日，我们再多紧着些时间便是。”
“差人？”沈枝意眨了下眼睛，笑了起来，“若是差人，你早说，我这里还有一人。”
“嗯？”李德疑惑了一下，忙转头四处查看。
侍卫们三三两两靠着树下歇脚，一共就那么二十个人，哪有多的？
他怎么没瞧见？
沈枝意唤声，“让尘。”
树叶摇晃，一道青色的身影悄然落地，半跪下身，“属下见过公主。”
“无需多礼。”沈枝意示意他起身。
李德瞧见这突然出现头戴面具，身穿青色武袍，腰配弯刀的陌生少年大惊，“这，这是？”
“我的暗卫。”沈枝意轻声，“就由他驾驶我的马车，与马夫轮换。”
钟嬷嬷神色欲言又止，“公主，暗卫是暗地里保护您的，他怎么能出来呢……”
“无妨的，嬷嬷。”沈枝意摇摇头，“出门在外，与京都不一样，不需要讲究那么多。”
况且，她即将日夜兼程，让尘武艺再高，不骑马疾行，也是不行的。
就算李德不提出此事，她也会让他出来与车队一起疾行。
眼下，最关键的事情解决了，李德也是松了一口气，拱手一礼。
“那便依公主所言。”
让尘起身站在沈枝意的身后，离她三步远的距离。
他身形挺拔，跟在她身后寸步不离，气势冷漠锋利，就宛如一尊不会说话的雕像。
有侍卫好奇，偷偷用余光瞄他，随后转头与同僚窃窃私语。
沈枝意有些惊奇的看着让尘，她本以为，他穿的会是黑衣，却没想到，他穿的竟是青衣。
想了想，她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小声询问，“让尘，你怎么不穿黑衣服了？”
让尘目光落在她有些好奇的杏眸中，唇角似乎弯了一下，声音有些无奈，“公主，若不穿青衣，属下就不是暗卫，而是明卫了。”
在京都的时候他不用赶路，藏在其他地方，自然不用担忧。
但现在是出京赶路，穿黑衣，那不是把自己当靶子吗？
他是暗卫，不是傻子。
沈枝意眨巴眨巴眼睛，有道理啊！
她怎么没想到呢？
属实是刻板印象了。
“原来是这样。”她弯了弯眸，“这个颜色很配你。”
“好看，下次可以多穿。”
她还是第一次见他穿其他颜色的衣服。
墨发高束，面具神秘，宽肩窄腰，长手长脚，就是气势太过凛冽，哪怕本该温和的青衣，穿在他身上也没半分温和，反而宛如冬日里寒竹，挺拔冷峻。
听见公主的夸奖，对嫣然而笑的面容，让尘唇角绷得紧紧的。
一瞬间，仿佛有什么东西快速从心底划过，他过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是，属下遵命。”声音实在有些干巴。
“你……”沈枝意一噎。
她有些无可奈何看着他，“这不是命令，你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来决定要不要答应。”
“既然公主喜欢，属下便照做。”让尘认真回答。
“你……”沈枝意只感觉眉心突突的跳，所有话都被卡在了喉咙，不上不下的。
最后，她只能无奈地嗔了他一眼，气道：“你个呆瓜！”
说罢，她气呼呼的走到一旁坐下，拿起干粮，用力咬下一口，仿佛那干粮就是让尘一般。
让尘没说话，乖巧的来到她身后站定，就像个如影随形的影子，守护着自己的主人。
见这一幕，沈枝意的气顿时也没了。
她跟一个木头呆瓜置什么气呢，那不是自找烦恼吗？
想到这，沈枝意把手中的饼一分二，递给他，“饿了吗？”
“昨日一直忙着，忘记提醒你带干粮了，让尘，你离开的时候有带干粮吗？”
让尘看着公主手上的半块饼，目光却不由自主的落在了她嫩如葱尖的手指上。
他微微转动眼珠，让自己的目光重新落在那半块饼上，有些犹豫的伸出手，接过了那半块饼。
这饼很香，因为被掰了一半，能清楚的看到里面夹杂的肉沫与胡萝卜碎，以及各种蔬菜。
光闻上去就很香了。
“回公主，带了的。”
“那我怎么没瞧见你的包袱？”沈枝意好奇。
让尘伸手，从怀里拿出一个用油纸包好的饼递给她看。
“在这里。”
“就这么一个？”沈枝意顿时哭笑不得。
“吃完了，属下可以打猎。”
“这样啊！”沈枝意小口咬着手里的饼，“不过我带了很多干粮，接下来，你跟我一起吃就好，不用打猎。”
“多谢公主。”
“不用谢。”
两人一谢一答间，敛秋带着打好的水回来了，她一眼就瞧见了公主身后多了一个男人，他手里正在吃的饼，瞧着像是厨娘特地做给公主路上吃的饼。
而且，她还眼尖的瞧见，公主手里的饼，是只有一半的，至于另外一半……她目光不由得落在了让尘手上的那半块饼。
她知道这个人，是公主的暗卫。
敛秋赶紧伸手拉过一旁的钟嬷嬷，小声道：“嬷嬷，他怎么出来了？而且，他手上的饼，是不是公主的？”
钟嬷嬷点了点头，“是公主方才分给他的。”
敛秋皱了皱眉，“公主对他是不是太好了些？”
连自己吃的饼都能分出去一半。
在揽云殿的时候也是这样，日日询问她有没有把膳食送到，这是不是，太过关注了些……
敛秋心里有些担忧。
钟嬷嬷摇头，“公主的事情，哪里是我们这些下人能够置喙的。”
敛秋看她一眼，“嬷嬷，您变了。”
“刚到公主府的时候，您可不是这样的。”
瞧芝月都怕她怕成啥样了。
钟嬷嬷不置可否，“是个人在经历一番事都会变，就算我是贵妃娘娘赐下来的，公主也是公主，是我的主子。”
说罢，她又看了一眼敛秋，“放心吧，如果真的太过，我会提醒公主的。”
见她这般说，敛秋这才松了一口气，“那我就放心了。”
时间休息得差不多了，沈枝意起身向马车走去，敛秋站在一旁，正要抬手搀扶她上车时，哪知，却有一人比她更快。
“公主。”
让尘伸出了胳膊，放到了沈枝意身前。
看着自己身侧带着护腕的手臂，沈枝意怔愣一瞬，随后侧首，对他嫣然一笑。
她一手提着裙角，一手扶着他的手臂，踩着木阶梯轻轻上了马车。
敛秋，“……”
她的活怎么突然被抢了。
气呼呼的瞪了让尘一眼，敛秋咚咚上了马车。
钟嬷嬷摇摇头，跟在后面上了马车。
让尘坐上马车，拿起缰绳，待所有人都上马以后，这才一甩缰绳，往前驶去。
九月的秋风格外萧瑟，离了京城以后，到处都是泛黄的树叶悠悠落下，铺满官道。
当马匹疾行而过，阵阵马蹄如雷似鼓，扬起一片灰尘，树叶飞舞，待马蹄声逐渐远去，这才悠悠落下。
从京都到祈川的这条路客旅不多，车队一路疾行，也花了不少时间才到驿站。
略做休整，更换马匹后，车队便再次上路。
官道上没什么人，他们行路也快，不过三日的时间，就已经走了将近一半的路程。
这一路山水连绵，树叶泛黄，景色倒也颇为不错，不过众人忙着赶路，哪里有时间赏景，沈枝意在马车上更是吐的昏天黑地，短短三天，脸都消瘦了一圈。
马车颠簸，再加上日夜兼程，再好的马车坐着也痛苦，就算是钟嬷嬷和敛秋两人，那也是一直生活在皇城里的下人，日子过得比家境一般的小姐都还要好，哪里受过这般苦，比起沈枝意来，简直是不遑多让。
眼看伺候公主的侍女和嬷嬷全都倒下，让尘主动接过照顾公主的任务，除了一些实在是不太方便的，这才让敛秋和钟嬷嬷去做，其他一律包圆了。
李德见公主反应如此之大，内心惴惴不安，若是公主在这里出了事，陛下必定是要问责的，便提议要不把车队行驶放慢些。
沈枝意虚弱的摆了摆手，表示不过就剩下几日的时间，自己还能坚持，继续前行，继续按照这个速度行驶。
刚开始，驾驶马车本该是车夫与让尘轮换的，不过到了后面，让尘直接强硬的从车夫手上夺过缰绳，自己一人驾驶马车。
车夫瞧他眼神冷若冰霜，情绪阴郁而低沉，仿佛一言不合就要拔刀杀人的模样，哪敢发表什么意见，把身体缩成一团坐在角落，完全不敢打扰他。
让尘驾驶的马车又快又稳，倒是让沈枝意好受了一点，但也仅仅只是一点。
好不容易挨到队伍休整，沈枝意脸色惨白，浑身无力的被让尘搀扶下马车。
在她身后，敛秋和钟嬷嬷相互搀扶着下了马车，走路踉踉跄跄的，瞧着就像是要摔倒的样子，骇人的紧。
李德赶紧让两个侍卫去搀扶住她们。
不远处，让尘搀扶着沈枝意背靠大树坐下，打开水囊，取了一套茶具过来，倒入杯中。
“公主喝口水。”
沈枝意伸手，想要接过茶杯，双手却软得不行，连抬起来都没有力气了。
让尘犹豫了一下，“属下得罪了。”
他半蹲下身在她身旁，端着茶杯，轻轻凑近她柔软的红唇，与她靠得极近。
近得……他可以清晰的看到她白皙的脸颊上细小的绒毛以及一股淡淡的桃花香萦绕在鼻翼。
他忽然转移目光，落在了一旁的大树上。
沈枝意微张开唇，小口小口咽下茶杯里的水，这才感觉胃部的翻腾好受了不少。
“让……”
沈枝意张唇，正想说什么，胃部突然猛地一阵收缩，几乎是刹那间，她弯腰呕吐。
这状况来的实在是太突然，方才喝下的水她几乎是全吐在了让尘的手上。
他捏着茶杯的手上全是水，顺着白皙的腕骨，打湿了一点衣袖，滴滴答答的往下落着……
“我……”
“公主，您好些了吗？”
沈枝意刚想道歉，却听见让尘带着焦急的询问，对他虚弱的笑了笑，“我没事。”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让尘摇了摇头。
他放下手，任由水滴顺着自己修长白皙的指节往下滴落，沁入草地里。
“公主没事就好。”
他拿出一方白帕，用干净那只手想要给她擦掉唇角遗留下来的水，沈枝意却忽然偏开头。
她目光不太自然的落在了其他地方，连话语都结结巴巴的，“我，我自己来。”
她忽然发现，让尘离自己离得太近了，而且，他给自己擦唇角这个动作，也未免太……亲密。
让尘愣了一下，“好。”
他把白帕递给了她，仿佛如没事人一般收回手，“公主可想吃什么东西？”
这些天因为马车颠簸，沈枝意一直没怎么吃东西，就怕吐得太厉害，也实在是没胃口。
每日吃几口稀粥，喝几口水，就足够管一天了。
一想到等会儿还会上马车，沈枝意摇了摇头，“我没什么想吃的。”
“不饿。”
她已经几日没怎么好好吃东西了，怎么可能不饿。
让尘唇瓣动了动。
公主前些日子才吐了血，大夫建议好好静养，再这么下去，恐怕还没到祈川，她就会生一场大病。
凝思半晌，让尘提出了一个建议。
“公主，您可以让李德他们先离开，您在原地休整，待休息好以后，属下可以用轻功带您追上他们，并不会耽搁太长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