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领旨离京
“公主，陛下宣您进去。”
“多谢公公。”
沈枝意对他微微颔首，内心轻松了一口气。
她破了父皇的禁足令跑到宫里来见他，她其实也不确定父皇会不会见自己。
敬德公公笑道：“公主这可就折煞老奴了，陛下还在里面等着您呢，您就快进去吧。”
“是。”
沈枝意站在御书房门口，深吸一口气，内心忐忑的踏进了进去。
方才听见父皇的骂声，现在父皇的气肯定还没消，她破了禁足令进宫，今天必定挨骂了。
“儿臣见过父皇，父皇万安。”
“起来吧。”承正帝此时正拿着折子，见她进来，略抬眼皮，淡声，“你不是正在禁足吗，怎么跑皇宫来了？”
“是这样的，父皇。”
沈枝意来之前就已经在心中打了一遍腹稿，她本想隐瞒自己是因为做梦才知道的，但想了想，她又实在是是没有隐瞒的必要。
她是公主，皇家公主，做这种梦，完全可以说是上天授恩，这是好事。
就算错了，父皇也不会狠狠罚她，顶多算是关心则乱，没事的。
她有些忐忑的把这个梦说了出来，当然，隐瞒了之前了那个梦，只说自己做到了这一个梦。
说罢，她便低下了头，“父皇，儿臣知道，这件事情太过荒谬，你可能不相信，但儿臣是真的没有骗你。”
“儿臣一想起梦里那些百姓们饥饿哀嚎的模样，心里就忍不住想哭，所以这才匆忙进宫，与您说了此事。”
沈枝意已经做好了被父皇训斥的准备，但哪知，父皇并没有说话。
御书房里一片安静。
半晌，沈枝意偷偷抬眼看向承正帝，却忽然发现，他在出神。
“父皇？”
她轻轻唤了一声。
“朕知道了。”承正帝回过神，“你先回去吧！”
父皇没有罚她？
沈枝意心中微惊讶，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父皇，这件事……”
“朕知道，朕会命人盯着的。”
承正帝摆手，示意她下去。
“此事莫要再同其他人再说，你母妃也不行。”
“对了，昨日宫宴，你母妃诊出有孕，正好你进宫了，便去看看她吧。”
“回府之后，无令不得外出。”
“是，父皇，儿臣告退。”沈枝意躬身下去了。
看着她离开的身影，承正帝拧着眉。
昨日宫宴，那妖僧也说了这事，暗卫日夜兼程，去了离京最近的县城，发现真如妖僧所说，出现了蝗灾的苗子。
现在，玉盈也梦到这事。
若玉盈说的是真的，那妖僧说的亡国之像，十有八九会实现。
承正帝一想到这就烦躁无比，唤敬德进来，“宣丞相及各部尚书进宫。”
“是。”
另一边，沈枝意去芳华宫见了姜贵妃。
姜贵妃见她突然出现，十分惊讶，“你怎么进来了？”
“你父皇解除了你的禁足令？”
“没有。”沈枝意摇头，“昨夜听闻母妃有了身孕，想进宫看看。”
她快步上前，伸手轻轻放在她的腹部，神色惊讶而又喜悦，“母妃，我就要有弟弟妹妹了？”
姜贵妃见她一脸开心的模样，倒是松了一口气，笑道：“昨晚宫宴诊出来的，忽然有了孩子，我倒是忐忑了一晚上，怕你不喜，如今见你喜欢，我倒也放心了。”
“我怎么会不喜。”沈枝意亲昵抱住了姜贵妃，轻蹭了蹭她，“这可是和我一母同胞的弟弟妹妹，我开心还来不及，怎么会不喜？”
“母妃，我还没来得及向你道一声恭喜呢。”
姜贵妃伸手拍了拍她的背脊，笑着，“都多大了人了，还冲母妃撒娇呢。”
“不管多大，在母妃这里，玉盈都是孩子不是吗？”沈枝意说得理直气壮，“既是孩子，那冲母妃撒撒娇有什么问题？”
姜贵妃哈哈一笑，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尖，“促狭鬼。”
“对了，钟嬷嬷你用着可还顺手？”
沈枝意轻放开了她，“嬷嬷挺好的。”
早上那些事她就不必拿出来让母妃忧心了。
“用得顺手便好，母妃也是担忧你性子太软，反倒让钟嬷嬷压了过去。”
“母妃，我明白的。”沈枝意搀扶着她小心坐下，“您就别担心了，嬷嬷恭敬忠心，她在您身边跟了那么多年，您还不清楚她的性子吗？”
“母妃，您现在肚子里有了弟弟妹妹，最重要的事，是该好好养胎。”
“若是有什么喜欢，宫里又不方便的，尽管让人递话去公主府，就算翻遍这京城，我也要把母妃喜欢的送来。”
“你啊……”姜贵妃笑着摇了摇头，“对了，还有一事，我方才听下面的人说，你今早请太医了，可是身子哪里有不舒服的？”
就知道公主府的事情瞒不过母妃，沈枝意下意识眨了下眼，“没什么事，就是昨晚稍多用了一些膳食，早上起来肚子有点不舒服，所以命人请了太医。”
姜贵妃听完，叹一口气，“你如今出宫了，母妃又不在你身边，你得自个顾自个，膳食方面更是要注意……”
姜贵妃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堆，沈枝意连连点头，“母妃说的是，我知道了。”
见她这样，完全像是没把自己话放进心里的，姜贵妃不免得有些忧愁，打算等会儿送两个厨娘去公主府，让她们负责公主的膳食，唯有这样，她才能安心一些。
如今她又怀了孩子，玉盈又大了，到了出嫁的年纪，以后难免会忽视一些，姜贵妃心中愧疚，总想着再补偿一些……
她侧首询问一句侍女现在的时辰，得知快到正午了，便道：“今日在芳华宫用了午膳再走吧。”
“是。”
姜贵妃赶紧让人摆了膳，趁着用膳的时间，姜贵妃看着沈枝意，想了想，提起了她的婚事。
她一连列出了好几个京都才貌俱全，名声极好的公子，想问问她的意见。
沈枝意有些无奈，“母妃，这些有才气的公子都是心高气傲的，他们志在朝堂，若真让他们尚公主，以后与朝廷无缘，他们不一定会愿意。”
“强扭的瓜不甜。”
想到这，姜贵妃眉间也有些忧愁。
驸马不得入朝，顶多是当个领俸禄的白官，没什么实权，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
倒不是说没有不想当官，想当驸马的，那些人要么门第太低，又或者说是家中次子，没什么才能，姜贵妃瞧不上。
若是强行下令，夫君不喜，玉盈日后的日子过得也不一定舒心。
想在京都找一个各方面都不错，对公主又好的驸马是真的不容易。
见她眉间忧愁，沈枝喜温声宽慰，“母妃，儿臣才刚及笄，还不急着出嫁。”
“也罢。”
女儿才刚及笄，婚事一事也不用太急，慢慢看着便是。
姜贵妃看向沈枝意，“等禁足令解了，你可在京中多走走，看看可有什么喜欢的公子，若是喜欢，母妃便向你父皇请求赐婚。”
“若他不愿意呢？”
“不愿意也得愿意，我儿喜欢的，就算强扭的瓜不甜，也得先摘了再说。”
听到母妃这么霸气的话，沈枝意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儿臣明白了。”
从芳华宫离开以后，沈枝意路上一直都闷闷不乐的。
若她做的梦是真的，昭国处于危难之际，她的婚事不早日定下，那她日后必定会被嫁去和亲。
一回想起自己第一次做的那个梦，沈枝意就抿紧了下唇。
她不想要那样的结局。
可若是定下婚事，早日成婚，她不会被嫁去和亲，但一想到会与一个她从来不认识的人生活一辈子，她心中也是极为不愿的。
若昭国真的有难，她一个前朝公主，又能有什么好下场？
如果有可能，她想要嫁给一个自己真心喜欢，而又真心喜欢她的人。
半晌，沈枝意悠悠叹了一口气。
罢了。
与其担心这事，不如担心昭国。
她是公主，昭国安好，她才是公主，昭国若真如梦境那般，她只会成为人尽可欺的亡国公主。
史书上，极少有亡国公主是过得极好的。
可如今，她也不知自己能做些什么，才能挽救自己这岌岌可危的国家。
能做她都已经做了，剩下的，就只能看父皇的了。
回到公主府后，沈枝意也没了什么兴致，遣散了下人，自己一个人呆坐在房里出神。
禁足的日子其实并不难过，她已经适应了一个人的生活。
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偶尔与嬷嬷敛秋说说话，芝月因为受了伤，躺在床上不能动弹，没了她在身边叽叽喳喳，反倒觉得身边寂静了许多。
七日过后，宋知砚龇牙咧嘴的来谢恩，说，让尘答应收他为徒了。
沈枝意有些意外，她原以为，让尘是会拒绝的。
夜晚，她召了让尘出来，不解道：“让尘，你真收他为徒了？”
“你若是不愿，可以不必强求的。”
让尘沉默一会儿，说了一句她意料之外的话，“他是江东宋家旁系嫡子，更有实力竞争江东宋家的未来的家主之位，和富商搭上关系，于公主未来有利。”
钱在什么时候都是吃香的，哪怕她是皇家公主。
沈枝意，“……”
她本是为他着想，没想到，最后却反过来是他为了自己着想。
一时间，她有些哭笑不得，“其实，你不必考虑我的，我只是想为你找一个下家，这样，日后就算你离开以后，日子也不会难过。”
“你若不喜欢他，不必强求，再寻下一家便是。”
让尘已经没听到后面的话了，他脑子里就只剩下那一句，我只是想为你找一个下家……
公主不要他了？
哪怕带着面巾，他神色也是掩藏不住的愕然，几乎是刹那间，他猛地双膝落地，重重磕头，脖颈青筋凸起，声音颤抖而焦急。
“公主，可是属下做错了什么事情，您要赶属下走？！”
“属下若是做错了什么事，还请公主随意责罚，莫要赶属下走……”话到最后，他的声音已是低而哑。
“让尘，你，你这是做什么……”
沈枝意被他突然下跪磕头的动作吓一大跳，忙起身想要扶起他，但这次，她完全没扶动他。
“我，我没有说赶你走，你，你且先起来。”沈枝意着急道。
她完全没想到，让尘的反应会这么激烈。
“我就是觉得，你跟在我身边，用处也不大，倒不如我放你离开。”
“暗卫一职，向来都是出生入死，但能活下去，谁又愿意死呢，我之前就已经答应过你了，给你寻一个好前程。”
“现在你做了宋家公子的师傅，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宋家公子虽是商人，但据我观察，他并非是不知礼的人，以你的身手，日后有宋家供养，定是不愁吃穿的。”
“你是暗卫，终日藏在黑暗里，但我想，没有人会喜欢一直藏在黑暗里的。”
“父皇身边的其他人我救不了，也做不了主，但你是我的人，对你，我还是可以做决定的。”
话到最后，她已是十分认真的看着他，话语皆是真心之意。
“公主……”让尘垂着眸，低声喃喃。
见他此时的反抗之意不大，沈枝意顺势扶他起身。
“让尘，我知晓，你被父皇指使过来保护我，也不过是因为我是公主，你是暗卫的使命罢了。”
“但现在，我愿意给你一份光明的前程。”
梦中，他以身相护，最后惨死的模样她一直都还记得，如果可以，她想给他一个好的结局。
当宋家公子的师傅，就很不错。
他可以安然的过完一生。
不然，她也不会定下什么七日之约，让让尘去教导宋知砚。
宋知砚或许有别的意图，但沈枝意并不担心，她是公主，他再怎么算计，也算计不了她，反而是看在她的份上，他必须得好好对待让尘。
这本就是她之前的打算之一，但她今日之所以把这事说出来，是因为做的第二个梦。
她不会无缘无故做那样的梦，还是一做就是两次，比起是梦，沈枝意更觉得这是上天对她的示警。
既然那是示警，那让尘跟在她身边，多半会重复之前的结局，倒不如她提前放他离开。
这也算是全了一段主仆之谊，回报了他的忠心。
至于自己，她是昭国公主，无论什么样的结局，她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