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害怕他了
一道强烈的破空之声倏然划破夜色响起。
叮!
刀戈之声骤然响彻小巷,同时,还有一声声嘶力竭的大喊,“少爷,快走!”
几乎是瞬间,刀剑入肉的声音清晰响在沈枝意的耳畔。
一个浑身是血满身狼狈的孩子从一旁的巷子里滚了出来。
带血的长刀眼看着就要刺入那个孩子的身体。
沈枝意睁大了眼睛,她几乎想都没有想开口,“让尘,救救他!”
几乎是她话落的那一瞬间,一柄弯刀迅速划破夜空,撞击开了那柄长刀,深深嵌入地里。
“又有人来?”追击的黑衣人低哑着声音,“格杀勿论!”
“是。”
刹那间,数十位气势凌厉的黑衣人包围住了整条巷子,阻拦了他们的去路。
“让,让尘……”沈枝意脸色刷的一下白了下来,“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让尘眸光淡淡扫了在场的所有人一眼,“不算麻烦。”
“呵!”领头人冷笑,“口气不小。”
“一起上。”
“是。”
数十柄刀剑携裹着破空声疾驰而来,让尘足尖一跃,腾空而起,手中连续射出数十柄小刀,直击黑衣人的命门。
噗噗噗!
有躲闪不及时的,被小刀射中,鲜血飞溅而出,当场没了性命。
趁此机会,让尘快速拾起自己方才扔出的的弯刀,身形就像一只灵巧轻盈的猫,迅速窜入黑衣人当中,手中弯刀犹如悄无声息的死神,迅速收割着在场所有黑衣人的性命。
弯刀寒芒凛冽,锋利的刀刃滴滴答答的往下落着鲜血。
不过数十息,在场的黑衣人就死了一半,领头人大骇,“阁下拥有如此好身手,今夜想必只是路过,既是路过,不如我们各退一步,我当你们没出现过,你也不要阻拦我们,如何?”
让尘动作停滞了一下,下一瞬,他的身影出现在了另外一人的背后,手下用力,干脆利落的收割了那人的性命。
“你……!”领头黑衣人是又惊又怒。
“阁下与我们无冤无仇,何止如此?”
让尘看都没看他一眼,手中刀势越发凌厉。
领头人咬牙,“杀!”
刀戈之声越发刺耳凌厉,眼看着死的人越来越多,那突然出现带着面具的黑衣少年确是毫发未损,再这么下去,就算他们的人都死绝了,也绝不可能带走那个孩子。
领头黑衣人忽然转头,看向站在小巷外面,捏着糖画脸色苍白无措的沈枝意,眉眼阴冷,忽然吩咐一声,“不惜一切代价拦住他。”
紧接着,他抬起手,对着沈枝意轻轻一按。
弩箭破空的声音霎时间响起。
“公主!”
锋利的弩箭在月光下泛着冰冷的寒光,直指心口,沈枝意很想逃,可身体却定在了原地,怎么动都动不了。
她张了张唇,想唤:“让尘!”
时间仿佛凝固在这一刻。
铛!
一柄小刀迅速穿过密密麻麻的围杀,打落弩箭。
但同时,刺啦一声!
刀剑划破衣帛的声音也响起。
让尘几乎是在瞬间回到了沈枝意的身旁,眉眼如利刃出鞘,凌厉寒冷。
他手持弯刀,身形如捷豹一般在夜空中凌跃,手起刀落,鲜血便喷涌而出。
随着数道寒芒闪过,在场黑衣人顿时十不存一。
领头之人见大势已去,顿时向远处奔逃而去。
让尘足尖一跃,提起轻功,迅速追了上去,不消片刻,便成功击杀,回到了沈枝意身旁。
他站在沈枝意身前,浑身气势凌厉,宛如出鞘的利刃,手里拎着的弯刀正滴滴答答的往下滴落着鲜血。
“公主。”他咚的一声双膝落地,低着头,声音低哑,“所有敌寇皆已斩杀。”
“属下护主不利,还请公主责罚。”
他苍白的下颔沾染了艳红的血液,格外刺眼,身上血腥气刺鼻而浓郁,哪怕跪着,也宛如从地狱爬出的恶鬼,身下皆是尸身血海,令沈枝意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让尘抿直了唇角,猛地松开了手里的弯刀。
清脆的刀剑落地声音响起,在安静的小巷格外清晰。
“属下护主不利,还请公主责罚。”
他低垂着头,声音冷淡而喑哑,没有任何情绪的起伏。
“我……”
沈枝意启唇,喉咙却仿佛被一块大石堵住。
她从没见过这样的场景,她这辈子,见过最可怕的场景,就是母妃的贴身侍女被大太监捂住嘴拉下去的场景。
可现在,这条小巷子里,到处都是死人……
浓郁的血腥味不停侵扰着她的鼻腔,胃部一阵翻滚,沈枝意几乎是控制不住的弯腰干呕出声。
让尘刹那间攥紧了双手,指节用力得泛白。
安静的巷子里只剩下沈枝意的干呕声。
没过多久,沈枝意直起身,极小声,“让尘,你起来吧!”
她不敢看这满巷子的死人,目光直愣愣的看着前方,“我们回去吧!”
“是,公主。”
让尘沉默的起身,跟在了她身后的三步远的距离。
至于那个被他们救下来的小孩,现在已经昏迷了,就这么把他扔下,他或许明日就会死。
沈枝意看着他的身影,想了想,还是决定把他带回去。
让尘想劝,却又忽然想起什么,沉默的闭上了嘴巴。
与出来时的气氛不同,回去时,两人之间的气氛沉默而又僵硬,就这么一路回到了公主府的小门处。
看着紧闭的小门,沈枝意看了看让尘,想说什么,却又偏过头,不敢看他。
她的神色是恐惧的,是害怕的……若是细看,还能发现她的指节在微微发抖。
让尘无言。
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最终,还是让尘打破了这僵硬的气氛,“公主,属下进去给您开门。”
说罢,他放下小孩,准备翻墙进去。
“等等!让尘……”沈枝意终于开口了,她声音还夹杂着一丝颤抖,“先别回府。”
“公主?”
“让尘,你……”沈枝意竭尽全力让自己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你……”
知晓她害怕自己,让尘低着头后退几步,让自己隐在了黑暗里,“公主请吩咐。”
“你……”沈枝意说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看着让尘的身影几乎全部隐入黑暗,漆黑寂静的空旷大街只剩下自己一人存在,灯笼里的火光跳跃摇曳,倒映下一片黑影。沈枝意心底忽然升起一抹恐慌,“让尘,你出来。”
让尘没说话,也没有出来。
“让尘。”沈枝意的声音细微颤抖,“你出来。”
“我有点怕……”
这次,让尘的身影重新从黑暗里出现。
他摘下了面具,换为了把自己包裹得更为严实的面巾,“公主,属下在。”
看着他的身影重新出现,沈枝意羽睫如蝶翼般轻颤,晶莹的泪珠滚落在地,“对不起……”
“我我只是,我只是从来没见过方才那么可怕的场景,我……我不是故意怕你的。”
“我……我就是……”
让尘完全没想到公主会向自己解释道歉,有瞬间的茫然无措从眼底划过,他抿了下唇,“公主不必向属下解释。”
“这是属下的错。”
“属下方才不该让您见到这些。”
公主是公主,自小在宫里长大,没见过这种场景,自然会害怕,这是极为正常的事情。
他身处黑暗久了,早已习以为常,却一时忘记,公主是在阳光之下的。
让她见到这些,本就是他的错。
“不。”沈枝意摇了摇头,“我应该解释的。”
“这不是你的错。”
她努力动了动自己的唇角,让自己笑起来,“你明明是听了我的话,想要救下那个孩子,但最后却因为救人而被讨厌,如果换做是我,我想,我也应该会很难过的。”
“让尘,你刚刚受伤了吗?”
沈枝意逐渐平复下了自己的纷乱害怕的心绪,“让尘,刚才那么多人,你肯定有受伤,若是现在回公主府,肯定没办法给你找大夫,我们还是先去城里找一个大夫给你看看。”
“还有那个孩子,他看上去好像也受伤了。”
让尘无言片刻,“是,公主。”
“我……我不知道这附近哪里有医馆,让尘,你知道吗?”
“知道。”
路上,沈枝意低垂着脑袋,没有说话,手里捏着的糖画也已经碎掉,气氛一时又有些凝滞。
忽然,让尘开口了。
“公主,不会有下次了。”
沈枝意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什么不会有下次?”
让尘绷直唇角,到底没再说话。
公主府本就位于京都大街不远,医馆虽已关门,但也不是不能找到大夫。
让尘并没有受什么伤,只是衣衫破裂了不少,身上沾染的血液也并非是他的,而是别人的。
方才围捕他的那些黑衣人本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再加上之前已经与其他人缠斗了一番,自然不是他的对手。
不过,那小孩却伤得有些严重。
两人在医馆折腾了很久,直到已近二更天时,他们才回了公主府。
离开时,那个小孩已经醒过来,看着他木讷呆滞的模样,沈枝意想了想,解下自己腰间的环佩,递给了他。
方才那些黑衣瞧着都是追杀他的,保护他的人已经死了,她本就是偷跑出来,若是突然带一个人回去,她没办法解释他的由来,便道:“你若是暂时找不着去处,明日拿着这个到公主府来寻我。”
说罢,沈枝意又小声的在他耳畔道:“是公主府,遇着门房就说找玉盈公主,可千万不要走错了。”
小孩约莫十岁左右的模样,身上衣裳虽血迹斑斑,但依旧可见料子华贵,想来可能是谁家的小公子。
他呆呆的转过头,握着手里的环佩,“多谢这位姐姐。”
沈枝意对他弯了弯眸,伸手指了指一旁的让尘,“其实是他救了你。”
“多谢这位哥哥。”
让尘眸色淡淡看他一眼,没说话。
这一晚上,又是游玩,回来的时候又遇到意外,救了一个孩子,回到府以后,沈枝意已经是困得不行了,几乎是沾枕便睡,这一觉,她直接睡到了日上三竿。
第二日,她才刚睡醒,门房便传来消息,“公主,门口有个小孩拿着您的玉佩,说要找您。”
沈枝意懵了一下,才想起,是昨夜的事情,忙道:“快让他进来。”
“是,公主。”
侍女福身一礼下去了。
芝月和敛秋有些奇怪,“公主,您何时认识的一个小孩,还有您的玉佩?”
“我,我以前出宫认识的,那时你们都没跟在我身边,我瞧他无父无母有些可怜,便把玉佩给了他,让他有困难来寻我。”沈枝意绞尽脑汁给自己送玉佩的事情进行了一个合理安排。
“公主。”钟嬷嬷忽然掀开帘子走了进来,她神色严肃,眉头紧锁,“玉佩乃是贴身之物,如何能随便送人,若是好人还好,若是心怀不轨之徒,该如何是好?”
“不仅如此,您还告诉了他的身份,您昨日才搬进公主府,他今日就持着玉佩来了,那孩子定是有所图谋。”
沈枝意不敢说出昨夜自己偷跑出府,只能低头听训,呐呐点了点头,“嬷嬷说得是。”
“公主。”钟嬷嬷看她一眼,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
她可总算是明白贵妃娘娘为什么会把自己送给公主了。
“您下次再瞧着人家可怜,随便赏一只其他的便是,贴身常用的东西,就别再送了。”
“是。”
因着钟嬷嬷在,见着那个孩子,沈枝意也不敢多问,只是简单询问一些问题。
“你叫什么名字。”
“回公主,我叫宋知砚。”
宋知砚回答得一板一眼,声音虽稚嫩,但是礼仪却是极好,想来是贵族家的孩子。
只是京都位高权重的宋家只有一家,孩子都已经长大,没有这般大的孩子,更没有听说哪个孩子叫宋知砚。
也不知道公主从哪里遇到这孩子的。
钟嬷嬷心思转念间,脑海已经过了诸多念头。
公主在问话,她不便插嘴,便打算过一会儿,私底下再询问一次。
“你可有家人?”
“回公主,我的家人如今都不在京都。”宋知砚弯腰一礼,“我是自江东来的,因着仰慕京都风采,便在今年上了京都,只是路遇劫匪,与家人仆从走散,幸得公主相救,这才平安到达京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