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鉴因果械师结谜语 赏藤萝风祖耗圣心
在衍络与池琅酣眠时，哈热夫早已进入江舟园「真正的玄圃」内。
风泽早有预料，闲坐在庭中紫藤萝下石凳，吃着西洋点心。
“好久不见了，阿吉拉米。来试试这个。”他把一块蛋糕略向前推了推，并从远处飞来银制餐叉。
哈热夫与之同坐于石凳上。“我不是很喜甜，但是辰风口味应当可以。”餐叉切割表层冰淇淋，如同完成一场精密的手术。
“你最近的科研如何？”风泽望着摇曳的藤萝。
“仍如旧日。”
二人心灵感应，只是浸在花香中。
“玛茨，那只青鸾是你放出的？”哈热夫回想起自己所想说的。
“非也。”
“那两个孩子的「师父」是？”
“你应当有答案了，何必问我？”风泽微笑，让他自己体会，哈热夫思索一阵后颔首。
“这里是「真实」还是「意识」？”
“是阿珀罗拉的高压。”
哈热夫听到自己工作的城市，愣在原处，心脏上下颤动了一下。
“所以你形神已离，是五百年的谎言。”哈热夫脑中“四风萧萧，操权以理”的谶言应证。
“正是。不过用些螳螂翳物的本领就把他骗过了。”风泽面无表情。
“那布煌与朱秋水的诡计……”
“是我的心甘情愿——因为我面对的是你——我才敢讲出。”他的眼中流淌出露水，似晨曦的礼物，压抑百年的朝阳涌出。
哈热夫的心里被轰炸，起身俯视风泽：“玛茨，你贞洁吗？你美丽吗？”风泽低头：“或许吧。在每个人眼中我都是不一样的。”
哈热夫添了几分怒意：“那么我奉劝你的美丽与贞洁断绝来往，因为美丽会把贞洁变作淫荡。”
风泽清冷的气质褪了几分：“但美丽终会褪去，那时的「贞洁」也会失去金色。”
“所以这是你放浪形骸的理由？”
“贞洁与否的前提是有评判者与评判之准则，如今无人定准，又何谈贞洁？”
哈热夫似有所悟，蓝色的瞳孔扫过切得平整的蛋糕。“玛茨，鹤林云君（藏云）也和我一样吗？”
风泽的精魄退回，思索片刻后答：“与明人说话我料想都是如此，反观那些愚者……还是说其实我才是朽木？”
他挖了一块蛋糕，品味后才继续：“你或许已经明白了，但我不妨再讲一段，年轻人予我的灵感。桂花林中长满蒺藜，我能做的极限就是剩一株。”
哈热夫冷漠的脸上破出急切：“所以玛茨的意思是在聚光灯外独舞？这也是了不起的工作。”
“这盏茶凉了，我且温热温热。”风泽弄法氤氲茶香，不知从何处取了一只空杯斟上。“飏山2521年的茶，配上今朝花瓣上的露。”
哈热夫饮了，谢过风泽，二人静静地在藤萝下枯坐。
约莫一个时辰，风泽起身，白衣似飞羽游动。“我失陪了。”哈热夫看着他点了一炷香，走进虚无。香燃尽之时他又从虚无中显形。
“你该走了，免得让衍络和池琅担心。”风泽身上挂坠摇动。
“允我吃完这盏茶吧，毕竟很久没喝到了。”哈热夫浅笑，如涌动的河破开早春的冰。
风泽走过，俯身凑近他，双手环抱于哈热夫的胸膛，头搭在他肩上：“以后或可常来，只是没想到你还会出现于此。”
紫藤萝婆娑，现在石桌上瓷碟只有几粒残渣。风泽如青葱的雕像，在花香的浪潮中缩成一个小点，那点残存的青蓝亦被紫红吞没……
繁花下他回想起了自己崩裂的一瞬。朱秋水离去后，千风于山谷间回荡，融合成了少年清冷的孤影。他乘云而舞，百鸟为之和声：
我身康健，谓我以索求
征兮服兮，我心忡忡
我身劳疾，谓我以休松
谅兮理兮，我心忧忧
我心一兮，向伊人兮
天地苍皇，纵意恈恈
破碎的一切都由云气复苏，“若是阴阳也可似这般……”风泽转了一圈，风动，草木芃芃，屋舍俨然。
恍然间朱秋水模糊的身影投影在藤萝阴影中，像老式电视机沙沙的声音。“「风」和「雨」只能带来悲凉，无尽的悲凉。你是人民期待美好生活设下的阻碍。”
“我除了风，还能带来什么呢？”
“有没有你，世界运转如常。”
“我做错了什么？”
“你的存在就是错误。”
“为何我仍无答案？”
“你太犹豫，太不舍，太没有手段。”
“但我无法割舍，这就是「神性」的弱点。”
“你还配称为神？你贪、嗔、痴、，你知道你过的是什么生活吗？你过的是恶鬼的生活！你想要荣华富贵，又想要流芳百世，更可恨者，你竟没有割断红尘情缘！完完全全是「人」的情感。放志专行，威劫省禁，败法乱纪，坐召三台，还敢妄称「规律」国度的神明？「规律」应该是神圣、客观、理性的象征，不容许神的气息扰乱祂分毫。”
“所言甚善，但我已死。”
“死了难道就了结了吗？若你不能永保无疆之休，则更是可恶。我要你像谒岚一样，死得壮烈，死得有价值。”
洛浮伯在园中苦觅良久，因辰风园林是讲究含蓄美的，花草山石遮挡住风泽皓色，看不真切，直待洛浮伯走进细看，风泽一人枯坐赏花，月牙般的眼下深深浅浅两道泪痕，翡翠样的蓝色眼珠挂着半块水晶。“原来你在此处，可让我好找。”洛浮伯边说着边蹲下用袖子擦干他的泪。、
然而两人终究什么也没说。那双蓝绿色眼眸忽而有一抹神采了，他轻轻抓着洛浮伯的手，似乎下一秒就有清风自他口中吐出，可反回头隐忍住了。洛浮伯知其所为何事，只好抱住他：“没关系，我们一直都在。”
（第二卷：梧桐孤矗，红云哀歌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