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年终绘景惊逢异妖 除夕听戏暖降瑞雪
这边涂浅逸点醒衍络、池琅二人，他们发现自己仍在梧桐戏水处。只是此时薄薄一层雪把一切压得暗沉，孤矗于池中的梧桐佝偻着。
“哈热夫！你有进那幻境吗？你去了哪里？”衍络一见身边黑黑白白的高个子男人惊叫道。
“我么？我见到了我的母亲。”
二人惊掉了下巴，他俩在幻境中出生入死，又闻听风泽说了许多摸不着头脑的话语。愤愤道：“为什么你就……！”也不给他辩驳的机会，经历如枪林弹雨直往他耳中喷射。
“我还和他品了点心。”此话一出，池琅和衍络又是干跺脚，尤其是与朱秋水苦战的衍络。“你知道他有多歹吗？死了还会复活的！”
三人便在吵吵闹闹中出了江舟园。园外送他们来的船夫悠然在岸上钓鱼。
“啊！”池琅捂嘴，忙划开「百里传音之圭」，发现不过过了一个时辰。
“三位真是好雅兴，这园子愿来，还来这么久的已经不多了。”船夫笑吟吟地收了竿，踏到船上。
“为何不愿来？”哈热夫请教道。
“远。况且这园子古时有人来都是为拜神，现在这世道哪个还拜神？不过前一阵子搞了个国祭，但也没到这来。上一次这园子有人来这么久我估摸着是乐雾斯的使节访我国来了一下罢了，中间大抵是没有人来那么久的。”这醊飐大湖周围是众多城郭，方圆千万里的，并非宸风城的小湖。
衍络不服：“那作为一个旅游景点也是好的，无人细赏它有些可惜。”
那船夫思索了一阵：“五百年前好像是不准人来的，后面解封后好像已经成废墟了，又因为路远就渐渐无人了。现在这再建起来……可能是「天璇星」花钱建的吧……曾经也热闹过一段时间，后面人们发现去过的人回来后少则一两天，多则几个月就有些精神恍惚，不过并无大碍，但也不愿久待了。”
池琅心下想道：“莫非他们被涂浅逸托梦也未可知。”
哈热夫暗中凝结一块冰递给他们，他心中所想便随冰流动：“江舟园乃神明居所，阴阳二气盈盛，受些影响乃常事。”因知船夫不信鬼神，遂以此传信。
到了宸风城地界，又北上金匮城继续经营产业。
到了金匮城，池琅看着云上浮着的澴雯宫，不由得回想起元缈魂归九泉，默默抹了一会眼泪，不题。
这日正是腊月二十三，全辰风放假的大好日子。衍络和池琅便来采买年货。
租了一辆车至景绘商业区，城内已经是张灯结彩，好不热闹。二人以前只到过缊林附近镇上，如今正如到那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
随意进到其中一栋大厦中，货架长得没有尽头，灯光压过天上的日光，地上挖了几块方形池塘，又有那种四季常绿的水生植物缀在里头。天花板有三尺多高，分分隔隔的是各种花鸟雕镂与人物画。走进更加开阔，全楼的高峻被展示，从顶楼挂着的吊灯两层楼高，装饰用的绫罗锦缎似乎可绕全城一圈。古人云“负栋之柱多于南亩之农夫”等语得之。
他二人哪里禁得住诱惑，不多时就采买了数十斤商品。未曾想出商场后地上围着一圈人。
“快还钱！无论你用什么手段。”已经能听到暴怒了。
“我把钱全都给你们了，床也给你们拿走了。”颤抖的声音混着惊恐与绝望。
池琅感觉这幕似曾相识，衍络按捺不住挤入人群内。
不久警察来了，但无论问什么那些作乱者都不答，又拖不走。
“还钱！”“我没钱……”众人纷纷交头接耳，疑心道：“这不会其实是行为艺术罢？借钱不还这种事只存在于电视节目里……”但均因正义感白劝。
“你们不好打了，有什么事都可以好好说嘛。”
“你为什么要借钱？”共同富裕的国家中「借钱」的行为在几百年前就很少了。
“你为何因他不还钱就打他？”正常人都会找人调解，实在不行就提起诉讼，但一般没人会没钱而找人借。
“你的家具怎么都被拿走了？政府没有保障吗？”
渐渐地关心的人反而越来越多，警察来到时也劝说无果。到他们重复第三次的时候——“我把钱全都给你们了，床也给你们拿走了……”他哭了一阵，然后不再言语，静止在此。
待五分钟后，那些人渐渐消失，周围群众似油锅里加了几滴水似的炸开。接着从他们消失的遗烬中爬出一根触手，随后是鸟首犬身，长着触手的奇特物种。
“这是……「犳蜍」！”池琅回想起。
衍络召出竹剑，不假思索地向前刺去，结果显而易见被触手缠住。池琅凝冰去扎，那犳蜍蹙缩了一下，但也仍缠着不放。无法，衍络只得召竹条捆住那根触手，并从剑与触手有限的缝隙中开出一条小口。池琅见状扑上前要拔剑，却被吸盘粘的牢靠。路人有要相帮者，只不知从何下手。
正厮斗时，武警持枪赶了来。可子弹也与池琅的冰凌一样只摸到表皮。而那犳蜍缩得更紧了。武警又取出刀刃割断，这刀非同寻常，倾了寒气，因此可斫断。
衍络废了九牛二虎之力从断裂的触手处拔出竹剑。警察因知他们法术强于常人，便不阻止。衍络这次小心了，先用竹条把剑与手臂缠在一起，再去刺。池琅见状以霜覆在扇上，衍络刺开小口后去割。
绿色的浆液迸开，糊在剑和扇上。
“呃……”池琅看着飞回来着的，还向下滴着臭烘烘的汁液的扇子，发出叹息，“还好这个清理起来也不算难……呕。”
犳蜍被惹得烦躁了，朝天空鸣叫一声，众人只觉耳疼欲裂。那妖挥动触手，扫出的区域旁人不敢随意靠近。
此时群众早已疏散完毕，拉开警戒线围成方圆五丈的空地。不多时武警取了火枪来，将这犳蜍活生生烤死。犳蜍被炙得乱叫，在围起来的空地里狂扭。但因行动不便终被烤熟，悲鸣一声化作一团泥渗进地里，只馀地砖上焦黑的余迹。
衍络、池琅被吓得不轻，心脏剧烈跳动，几乎要把全身的血液喷薄完才了事。
此危暂歇。衍络和池琅方才买的东西随手丢在楼脚，他们拿起打道回府。
哈热夫闻听此事，神色慌张：“已经……怎么会这样……难道说从那时起就……”三人过节的兴致全无，那些年货一点没动。
繁穹网上很快就被“金匮城惊现异兽”刷屏，本来哈热夫对着「百里传音之圭」沉思，池琅衍络装饰屋子，现在他二人对着「百里传音之圭」沉思，哈热夫贴着“福”字。
池琅瞟了一眼。“你贴反了。”哈热夫看了看字，又搜了「辰风字典」网站找，又故意用手写输入写个反过来的，发现查无此字。反反复复看了三次，把红纸抚了抚。池琅起身揭下，把它摆到正确的位置上。
“这不是贴反了么。”哈热夫看了一眼字典上的大字反复描着笔顺。
“就是这样的，你不懂。”池琅略恢复了点精神，出口后才发觉不当。
衍络被感染，一起收拾屋舍，不题。
“……在这里祝大家——新年好！”三人吃着哈热夫做的饭，放着辰风人除夕必备节目，主打一个气氛。
“没想到你还会做饭。”衍络感叹道。
“对，因为我是个懒惰的人，所以平日不做，但今日可是辰风人灌注「人情」的日子，我亦入乡随俗倾情。”哈热夫淡定地夹起一块鱼肉。
三人时不时点评着节目，但目光主要不在其上。
这「百里传音之圭」可随意扩大缩小，故他们用「百里传音之圭」来看，又另开屏幕来顽。
“我们不如去放烟花吧。”窗外烟火炸开，衍络提议。
于是他们把屏幕上卖力的戏子放一旁。
在空处放了一会又觉此处孤单，反没意思。“你们一般怎么过年？”哈热夫问道。“嗯……我们有很多朋友，比如方喆、倩栩、芮芠……大家在一起可热闹了。”
“那我们不若去市中心，那边热闹。”哈热夫温柔一笑，焰火把他的脸映成暖黄，曦霞夜出。
灯火通明的市中心景绘商业区，早已是人满为患。人人手中拿着气球，楼阁上大型的投影闪动着欢欣的图像。
三人在街上忍不住买了些小吃，也买了一束气球来。不必说「挽云酬邦」物美价廉，只是哈热夫奢惯了，去买了更贵的「消愁茶」。
“快四十分了，我们也去广场看表演罢。”池琅看了一眼时间。
中心广场上已是有十二条舞龙串起灯火，烟花换天。中心架了个戏台子，演员本华丽的行头竟也被周遭胭脂般画过的广场夺了光彩。正赤色花旦丹凤眼圆睁，蹦出一溜光，且听：
没来由触天条，不妨小人弄谗，如今我重活一遭，誓将那假千金作孤魂变，卧榻侧酣睡你怎敢眠？
密集的锣鼓声起，一个白面的上：
“我乃是顾家千金顾槃萝，啊呀，姐姐你怎在此~”
穿大红的对观众：
有道是今日大开我生日宴，假妹妹假情画假面，凝脂污作黄土黏，锦绣华裳藏机关，让我出丑看。
白面的谄媚笑道：“姐姐，宴会开始了——”
锣鼓震天，一队人马举旗而过，赤红装扮的花旦正色怒容：
念上一世那高跟鞋折断，却不知我把破鞋换。且看那鸠占鹊巢扰我家族烦，也须知我不好惹非善。“这就——来了——”
又有一个美髯公模样的上，旦角扑上前去哭诉：
父亲也，念女儿离别家中十余载，撞撞跌跌，凄凄惨惨，你亲女儿归家认宗仍有一愿，将她出赶，不得再奸！
三人看的入迷，不觉已经五十九分，随着真千金把假千金赶出家门，钟楼的钟声，观众的掌声作了她摔门的雷霆，回荡在城市每一条街道。天上洒下金箔，随着腾空的气球一起，愿带来，憾带走。
“新年快乐！”广场上人们道喜祝贺。
金箔落尽后，一点点雪花飘落，它晶体的形状都能看清。人们大喜：“竟然下雪了？”城中暖气依旧。
哈热夫眼眶红润：“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