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离开平州
萧拟将行李收拾好，推开窗，看了眼灰蒙蒙的天。
“苏岛主，昨日你出去一趟，回来时欲言又止，是否有什么发现？”华明询问。
“我查看了埋在杏子林的尸骨，死因不是瘟疫。”苏焕向往闲云野鹤的日子，菁云一死，这场风波过去，他也该走了。
萧拟推开门，道：“苏岛主，你是说瘟疫不存在？”
流光轻咳一声，请三人入屋说话。
“菁云是疯狂，但她并非神志不清，她的话并非空穴来风。”产生臆想这种说法，只能蒙蔽百姓。流光看到菁云出现，便知她清醒又痛苦地活着。
“她肯定仔细调查过，才会说与黄金有关。如果瘟疫不存在，徐大人禁止百姓靠近杏子林，只能说明他在附近有不能为人所知的行动。即便他为官不正，也不是我们该管的。”苏焕道。他和流光是江湖中人，与朝廷官员牵扯太多，实在不妥。
“杏子林的尸体，你查出死因了吗？”流光询问。
“有病死的，有被砸死的，也有被割喉的。其实埋葬在杏子林的尸身不多，没有百姓传言那般恐怖，我只是查看了其中的三、四具尸身。”
“割喉？是他杀，可能是闯入杏子林后被杀人灭口的。”华明道。
这个疑点恰是苏焕没有一走了之的原因。
“大家都对此事耿耿于怀，不如去找徐大人问个清楚。至于我们能做什么，要做什么，也是听他说完之后。要是他不肯说，我们再考虑下一步。”萧拟觉得为这事奔波这么久，就差最后一个真相，为何不问清楚？
“我也不愿在此烦恼。”流光叹气。
四人一拍即合，当即前往府衙。
与往日不同，今日的府衙稍显冷清，连通传的人都没有。四人轻车熟路，径直往会客厅走去。华明刚进入府衙，便觉气氛颇为压抑，当即加快脚步，在会客厅没见到徐大人，又立刻前往书房。
接近书房时，华明和苏焕看见一道黑影掠过，二人对视一眼，华明立刻前去追寻黑影，苏焕则飞身进入书房，果然见到徐大人躺在地上，其胸口插着一把匕首，鲜血浸透了官袍。
苏焕和流光立即为其实施治疗。
凶手应是潜伏此处等徐大人回来，准备动手时听到了华明等人的脚步声，下手有了偏差，给了徐大人一线生机。
萧拟在等待时，忽见不远处燃起熊熊大火，急忙告诉苏焕和流光。
苏焕出去查看，回来道：“是徐家内宅，看来此人是要斩草除根。”
原本昏死过去的徐大人似有所感，睁开了眼睛，伸手去抓苏焕：“救，救我家人。”
“徐大人暂时无恙，我们留下来，你去救其他人。”流光擦了擦手中的血迹。
苏焕看了眼徐大人：“我怕那人又折回来，你不是他的对手，只怕。”
徐大人强忍着痛苦，想要挣扎起身，流光急忙摁住他，示意他不要动。
“老夫愿意告诉你们真相，只要你们愿意救下我的家人，我的夫人、长子夫妇，以及孙儿还在家中，老夫已经失去了老娘和平安，不能再失去其他亲人了。苏先生，你去救他们，我把事情告诉两位姑娘。”
流光朝苏焕点头。
苏焕寻思半晌，这才飞身离去。
“老夫到平州为官不久，收到密令，说平州的一处山洞藏有黄金。听说，当年的厉王，不满圣上即位，发动谋反，失败后不甘心将拥有的财产拱手给圣上，便在逃亡路上，寻了隐秘之处埋藏。”
“我那时才恍然大悟，上任知州是为了取出这笔黄金，大凿山石，碎石到处都是，正好遇到百年大雨，泥石俱下，酿成死伤惨重，因此被罢官。”
徐大人猛烈地咳嗽了一会，接着道：“我确认是朝廷密旨后，与前来宣旨的一干人开始寻找黄金，因为那场大雨，到处都是乱石，找寻和搬运黄金都更为困难。日子久了，难免引起旁人的察觉。那些人心狠手辣，为了不泄密，对于有所察觉的百姓，一杀了之。”说完，徐大人长叹一声，心潮起伏，休息了一会，才有了力气。
“老夫知道这样下去，会有更多无辜的人惨死，只能编出杏子林瘟疫一事，让百姓远离杏子林，远离那个山洞。为了让百姓相信，老夫还请了本地有声望的大夫，让其圆谎。李满淮，确实是个意外，如之前所言，他确实是为了躲避徒弟，不顾一切闯入杏子林，宁愿死于医治瘟疫上，也不愿其徒弟名声受损。他救过平安一命，老夫自然也要保他一命。其他的事，老夫就不赘述了。”
流光沉吟道：“李满淮和菁云已死，在百姓眼中，只会认为菁云因爱生恨，因恨癫狂，从而策划了一切。恐怕不会再有人去追查下去，既然这件事已经结束，为什么还有人想要取你性命。四年了，你没有透露半分，即便失去家人，你也没有透露，可见你会守口如瓶，为何还要对你下手，甚至对你家人下手，仅仅是怕万一吗？况且，事情虽然发生了好几日，但传到朝廷，再下达命令，这也太快了。”
“这道密旨，恐怕圣上并不知道，这笔黄金，也没有收入国库。”
流光震惊不已，萧拟却有些不明白。
“有人假造密旨？”流光猜测。
“是，此人身份十分显赫，且得圣上信任，或者说，圣上身边有他的亲信。这件事情若有些许风声传到圣上耳中，他私吞黄金的事情，就是大罪。”
“既然如此，他当初留下你，岂不是一个隐患？”
徐大人苦笑：“平州频繁出事，圣上定然怀疑。况且，老夫能到平州任职，要说朝中没有三五好友，那也是骗人的。”
流光仍有疑惑，但她相信徐大人此刻所说都是真的，到了眼前绝境，他所能信赖的只有他们，再隐瞒下去，实在没有必要。
徐家大宅多处被烧毁，幸运的是，因为华明和苏焕及时赶到，徐家亲眷倒是没有受伤。徐大人让家人收拾好行囊，准备轻装启程前去投奔次子。
“没想到，真到了这一天。旁人只知我小儿放荡不羁，离经叛道，为我不喜，所以愤而离家。其实，老夫也怕那人痛下杀手，断徐家一脉。老夫跟他说，不管怎么想家，都不要再回来，最好改头换面，销声匿迹，如此咱们还有重逢的一天。”徐大人轻叹一口气，望向苏焕道：“方才苏公子说，可以送老夫一家离开，直至平安，老夫十分感激，只是对方势力大，公子势单力薄，老夫怕牵连公子。”
苏焕独来独往，潇洒自在惯了，但他遇见不平之事，如何能压抑侠义之心。他对幕后黑手究竟是谁并不感兴趣，只是走访这些天，他也了解到徐大人确是为民好官，他不能见死不救。“徐大人放心，我已召集弟子，必将你们安全送达。对方有所忌惮，大约也不想鱼死网破，定会知难而退。”
徐大人缓了缓，感激不已：“苏公子武功高强，又说召集弟子，老夫眼拙，竟不知苏公子是什么身份，如果不便透露，还恕老夫唐突。”
“在下长乐岛苏焕。”
徐大人原本无神的双眼有了亮光，想要起身，无奈牵扯伤口，只好躺下。“原来是大名鼎鼎的长乐岛苏家，苏家仁义，老夫早有所闻，没想到今日竟成为了老夫的恩人。苏公子，大恩无以回报，只要苏公子有需要徐家的一天，徐家必定倾囊相助。还有其他三位恩人，徐家亦是如此。”
随后，四人走到房外。
徐家失火的事，是隐瞒不住的，只怕又会引起恐慌。府衙聚集了不少百姓，都想知道失火是否还与菁云同伙有关。徐大人已经派人前去说明，只是一个意外。
华明率先开口道：“等天色晚了，我们一起出城，待你的人到了，我和萧姑娘就要走了。”
“多谢，有你在，便多了一重保障。神女的人，今日也会到吧。”
流光点头，道：“这里留几个弟子即可，我离开清雨山已久，是时候回去了。”
“如此便好，与你一起的弟子武功不高，还是需要有人接应，我们才能安心离开。”
绝美的容貌，总是能唤起人内心的罪恶。
华明犹豫良久，道：“苏岛主，将徐大人送到后，你还要去找素墨吗？”
与华明相处多天，苏焕知道华明也是一名满腔热血的少年，坦诚道：“是，我不会放弃，即便她是杀手，我也希望劝服她。”
华明微不可闻地叹息，道：“苏岛主，我敬重你，故而提醒你，她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她不是什么江湖门派的人，她是太子的人，你要带走她，就是与整个太子府为敌，你好好思量，是否值得。据我所知，她十分忠心太子，未必会愿意离开太子，又或者说，即便她真的愿意，以她的身份，太子不会轻易让她离开。带走她，祸及的不止你个人，还有长乐岛。”
苏焕闻言一惊，从未想过素墨竟隶属于太子府，不由陷入沉思。
流光目光淡淡扫过苏焕，她对那个女子的印象并不好，想到二人有不浅的羁绊，颇觉可惜，不过旁人的私事，又与她何干。
萧拟亦是震惊，那个多次要杀容濯的人，竟然是太子的手下，这么说，是太子要杀容濯。这个念头在脑中闪过，萧拟觉得不寒而栗。
华明见众人神色各异，懊悔不该说出素墨身份，他不过是王府暗卫，与这些人本该没有任何关系才是。
“私取黄金之人，会不会是。”
华明惊了惊，随即摇头：“不像，太子最大的靠山是圣上，他私藏黄金，无异于圣上离心，得不偿失。”
苏焕点头，他不了解朝廷形势，不再多言。
萧拟想到今夜之后就要分离，骤然生出不舍，从溟流到平州，她经历了许多事，结识许多人，是她过去十来年只能在梦中幻想的。这一瞬间，她意识到曾经向往的江湖，切实地变成了一个无法实现的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