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新生 他自由了
湿黏，是他的血泪，墨发彻底发白，连雪都自愧不如，融进了堕仙的白发中。
顾长庚还是在沈昭坠落前接住了他。
“你真好骗。”沈昭声音还是温柔的，但却全身滚烫，发热、蒙汗，意识渐渐混沌模糊。
“别睡，别睡。”顾长庚将他抱回了寝殿软榻，温暖如春的室内，却怎么也治不好沈昭的怪症，“对，三月了，他说三月之后要来亲自把脉。”
顾长庚给沈昭点了穴喂了药，出了昆仑。
顾长栖在感到黑肉芝雀跃的活动后便守在了往日和顾长庚交易的地点，也是第一时间被顾长庚带入了昆仑虚。
“兄长守在外头就好，按描述可能是得了惊梦之症，我得施术为嫂子治疗，不能有其他的灵力波动。”
“你最好别动什么手脚。”顾长庚同他说话都是冷的，承华的剑气一直在他周身流转，只要发现这人有不轨之心，就会一剑毙命。
“我还是第一次见嫂子，怎么会对嫂子下重手？毕竟是兄长最爱的人。”他笑笑。
拉开室门，卷开帐帘，顾长栖却发现沈昭就安详地靠着软枕，侧目望他，目光是顺从的温柔。
“嫂子无恙了？但还需检查一番。”顾长栖职业性地掏出药箱，拉过沈昭虚搭腹部的手。
把脉，搭脉。他面色一滞，慈面马上就要挂不住了。
并无走珠之脉，像是有什么东西，把活跃强壮的胎果连带着植入里头的黑肉芝给无声地打下了，化作了血水被沈昭的灵体吸收了个干净，所以刚刚那些发热的症状，并不是黑肉芝操纵神智的征兆，而是灵力恢复元阳炼化
“引惑之术。”沈昭轻轻转动咒令，眼中闪过媚意，
“你好像比我还要慌？你唤我嫂子？那我是不是该回一句弟弟？”
顾长栖脑海中闪过无数次他们之间的交谈对话，那时的沈昭温和、清朗，此时的沈昭却半脱衣衫，胸膛上还留着，自己那所谓的血亲、疯魔的兄长，长久以来留下的咬痕和慢慢浮现出的淡白湿漉痕迹，他咽了口口水，回神之后才发现自己已经抱住了沈昭的腰，身后的那扇门也打开了，袭来的，是承华的剑气。
“！”顾长栖召出本命剑抵挡，慈面开始扭曲，对着沈昭大喝，“胎果呢？你做了什么？把孩子打掉了？”
“我什么都没做，你先抱住了我，我很为难。”沈昭看着室内两股剑气撕扯继续煽风点火，面上是决绝的冷淡，“你打得过堕魔的他吗？”
“你！”顾长栖怒目圆瞪，心中咯噔一下，“牾坤化胎咒？”
寂灭十击打出的灵爆将寝居轰出了个大窟窿，疯魔的顾长庚闪身将顾长栖的脖颈死死掐住，二人缠打至昆仑虚上空。
沈昭摸上纳戒，又摸上桎灵锁，碧眸转赤，灵力自灵台汹涌地迸发出，如新生的脏器在不断跳动迸流输送着滚滚血流。
“叮铃。”
“咔擦。”
锁了他五月的神器，被他用灵力，生生熔断了。
桎梏碎裂，他自由了。
外界两人的剑气搅打，顾长栖剑术不精，但身躯却仿佛没有疲惫、复生速度极快，竟也能和堕魔的顾长庚单独对拼了半刻。
“你这样子倒也是个魔了。”顾长栖褪去伪装后，开始得意地嘲讽，“知道外界怎么说你吗？弃天下人！罔顾世道人伦！真是可笑可怜啊！”
“闭嘴！我只问沈昭，他到底如何了？什么叫孩子没了？！”顾长庚手中的承华还在不断地劈出剑气，将顾长栖的右臂生生斩断，他们厮打回瑶台外院中央，均是鲜血淋漓。
顾长栖一笑，“这个你得问他啊，我们两个，都被他骗得团团咳啊！”
“噗呲”，是剑身与剑气分别刺入灵台钻入皮肉的声音，带出骇人的血色和灵爆，比刚才他们二人对拼时的那些剑气还要凶狠绚烂。
“轰！”接着是灵爆与破渊的撼天动地之力。
他们同时吐出一口血，顾长庚看向刺穿胸口的那柄剑，
是明华。
流转着化神之力的明华。
他们惊愕的视线同时转至顾长庚的背后，
沈昭七窍流血，修为却不知为何，登境入神。
顾长栖瞳孔一缩，这个感觉太熟悉了，那年他陪同医圣入云汐宗进行计划布局的下一步时，他看到了令他终生震惊的一幕，明华认了五岁的小儿为主，那个孩子还动用了化神之力把在场所有人都打伤了。
顾长庚绝望地摇头，“晏清。”
“轰！”
绝情的灵爆，将顾长庚灵台上被他人刻入的引魔咒炸了个干净。
明华上闪动流转的光与灵力快要撼动整个昆仑虚。
“三道禁制，逆天之力，已全数解开。”
现在的沈昭张口便会带动口鼻中汩汩流淌的鲜血，神情却依旧淡然。
视线对上顾长栖，他闪身将剑刺入对方的喉管，破渊飞速地将人钉到高耸的石柱上。
“咳！你！”他的声音嘶哑得如恶鬼。
“我？”沈昭再度挥剑，一击斩臂，二击割腿，三秒内把他削成了人棍，看到了躯干之下是蠕虫黑肉而非血液，并不意外而是嘲讽
“真是怕死啊，还知道派替身，这缕元神撑得住我的剑气吗？”
顾长栖也是个人精，知道顾长庚堕魔后早就心神不稳，肯定不会亲自前来。
“你也活不长！”他匍匐在地比刍狗还要狼狈，“破开禁制杀了他，伤了我，你还能撑多久？我只是一时糊涂，没看清你的计谋！”
沈昭揪住他的头发，把面目全非的他提起，凤眸化入锐利杀气，“现在还要挽尊？我都骗了你快二十年了，这一局怎么会不留后手？”
“你！”顾长栖的分身被炩火咒点燃，活活烧成了焦炭。
“元神相连，苦痛也会共感。”沈昭抹去口鼻上的血，看向后方走来的顾长庚。
“你”顾长庚想要再靠近，“伤得太重了。”
“是，拜你所赐，顾长庚。”
沈昭直接将剑刺入顾长庚的心口，血肉翻开，腥红喷出。
“以后滚到我看不见的地方，去开门。”
顾长庚低头，“我刚刚便已彻底堕魔，门我可能打不开了。”
沈昭用明华将他的心脏洞穿，
“外界大乱，你沉溺于此，弃天下人不顾，我后悔拜你为师，后悔被你救下，后悔一切和你做过的事，胎果，是我自己打下的。”
“堕魔了，心脏也不需要了。”沈昭又打了一击灵爆，将早已不会跳动的心炸了个粉碎。
“我早就没有心了。”
他看向沈昭。
登时，沈昭的周身灵力熄灭，再会于一点重燃，灭世化神之力，将空间扭曲，挤压，夺入昆仑虚所有灵生之力，汇入他自己的体内，再于脚下打出。
“十二重天的绝技，神灭之法。”
他周身被灵气包裹，刺目的光自脚下炸开。
宫阙摧倒，瑶台粉碎，幻梦终灭。
昆仑虚湮灭，外头九州的真貌渐渐显露，沈昭看向东州，是火光、战乱、断墙、颓垣。
似疯地捂住自己的眼，他又挥去一道破天剑气，却还是偏离了原有的轨道，明华剑指顾长庚，
“你还有化神的能力，去救他们，解开困局，我给你一次机会。”
沈昭留给顾长庚的最后一句话。
残骸遍野，战火纷飞，乱世之景再现。
沈昭的身躯渐渐脱力，强行破开明华的三道禁制将修为强升至化神给自己搏了自由，给自己换了新生，现在却
换来经脉的疼痛，骨髓快要融化的痛楚，修为会一层层地跌回合体，寿数也会透支，
可他却依旧紧抿着唇，提剑将他所经之处的魔物给斩杀、救下无数难民，日行千里，他无神地走入正交锋的仙魔战场，激流将魔将的阵脚打乱，不少修士都慨叹这位无名仙人的剑法与修为，他的到来重振了士气。
“多少日未眠未息了？”他记不清了，好像忘却了一切，忘记了自己姓甚名谁，只知道斩魔救民，雨水冲刷过他沾血的发与泥泞的腿脚，洗过全身的血腥与伤痕，残破快绝息陨落的人。
“又，下雨了。”
他咽下最后一口上涌的血气，摇摇欲坠，在倒进泥水前，被卸去魔将盔甲的一人轻轻扶住、打横抱起。
“主子，他是那位杀了百号魔将的仙人尊上要是知道了您要救他，恐怕会大怒。”一旁的仆从担忧道，而后抽出匕首想要解决了沈昭。
“滚。”一声阴冷的嘶吼，把仆从整个身躯都撕裂，旋即这位年轻的魔将马上回到温柔深情的脸色，给沈昭渡了自身全部的灵力，又轻轻掰开发白的唇瓣，喂入一颗保命的丹丸。
“沈公子，我终于……终于，终于见到你了，无事了，这次换我守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