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波澜
男人沐浴的动作很快，薛姝映瞧着他有起身的意思便立刻转开眼睛，下一瞬就听见了破水声。师彦恒这次没再唤薛姝映过来服侍他，自己穿好衣服后又叫人进来换了水，这才朝薛姝映那儿去。
小姑娘抱膝坐在榻上，埋头不知在想什么。
“帮朕擦擦头发。”
随着男人的声音响起，薛姝映只觉得什么东西兜头一盖，接着有人坐到了身边。伸手一摸，却是一条棉巾，转头去瞧师彦恒，就见他倚在榻上，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那眼神分明是在催促自己赶紧去给他擦头发。
薛姝映点点头，往师彦恒身后挪了挪，将那棉巾一展，坏心思地也盖了他满头，不等他说什么，又隔着棉巾按在他脑袋上规规矩矩地给他擦起头发来。
不计较她这睚眦必报的小心思，师彦恒这会儿还挺享受。薛姝映的手指纤长，握起来柔弱无骨，这会儿落在头上也是轻飘飘的力道，伴着‘沙沙’的头发与棉巾摩擦的声音让人昏昏欲睡。
挨着头皮的发根擦得差不多了，薛姝映又伸手将散乱的长发拢在一处，微凉的手指擦过师彦恒耳后的皮肤，将他刚升腾起的睡意打散，身后人的动作变得格外明显。
薛姝映倒是没什么感觉，只心无旁骛地替师彦恒擦头发。他的头发被养得很好，乌黑顺滑，即使自己擦头发的手法有些粗鲁，也没见有半分毛躁，要是梳成发髻想来能摆弄的样式会更多更好看，思绪飘到这不成体统的地方，薛姝映自觉好笑，没注意男人越发靠后的脊背。
师彦恒察觉到薛姝映的动作越发慢了，还以为她这是累了，心想着她还真是娇气得厉害，身体倒是很诚实地往后一仰，直接蹭着薛姝映的身子躺倒在她的腿上。
师彦恒这一倒又急又突然，像是晕厥了似的，薛姝映托着他的脑袋都准备叫人了，一低头就同他戏谑的眼神对到了一处。
骂人的话好悬没收住，薛姝映气闷地鼓了鼓两腮，开口问道：
“陛下这是做什么？”
薛姝映撒了手，师彦恒的脑袋就落了空，他倒是不管什么仪态，直接扭着身子往下缩了缩，在薛姝映腿上躺好，施施然回道：
“坐累了，想躺一躺。朕还以为你一晚上都不准备说话了。”
师彦恒倒是有自知之明，与其说薛姝映是在跟自己赌气才不说话，还不如说是嫌弃他才不愿意开口，只是对方既然憋在心里不说，他也只当是不知道。
“臣妾不敢。”
师彦恒越是步步紧逼，薛姝映便越是不想显露半分心思，只一味地扮演一截儿木头桩子，看得人窝火。师彦恒仰面躺在薛姝映腿上，长发散满床榻，衣衫半敞着露出精壮的胸膛，薛姝映以垂眸的动作回避视线惯了，引入眼帘的便是这样一幅画面。
如此旖旎的氛围中，一人神情冰冷，一人眸光缠绵，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儿来的小倌儿在引诱女客。
对于薛姝映的回避，师彦恒不发一言，反倒抬手撩了一缕她垂下来的头发在指尖勾缠，酥酥麻麻的痒意让薛姝映不堪其扰，就在她将要忍不住的时候，师彦恒却猛然起身，又将她从榻上带下来。
“既然爱妃不愿伺候朕沐浴，那便换了朕来伺候你。”
身后是氤氲着花香的浴桶，身前是将要伸手解开自己腰带的男人，薛姝映退无可退，还是被迫卸下伪装，略有些无奈地开口：
“陛下就这么喜欢看臣妾失态的样子？”
说着薛姝映仰起头，面上带了些笑意，整个人都似活了过来，美得让人心惊。师彦恒伸向她腰间的手转而落到了她的脸侧，像抚摸一朵脆弱的梨花般轻柔地爱抚着，略有些痴迷之态。
“真不喜欢没有神采的死物，你还是这样好看。”
“可一把杀人剑并不需要在主人面前展露自己的美，只要足够乖巧好用就可以了。”
薛姝映不懂师彦恒到底想要做什么，明明二人已经达成了合作的默契，那便按照他的计划逢场作戏就好，怎的私底下又要对自己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
师彦恒瞧见她眼中浅淡的疑惑，不由一笑。自古与虎谋皮者都没有好下场，她怎能这般单纯地认为一个约定就能限制一个男人，甚至是一个皇帝的想法和行为？
“可你也是朕的妃子，难道你还想让朕配合着你假意承宠么？”
师彦恒饶有兴致地问她，一边说着手又摸向了她的腰间，抽出了杏色的腰带。
薛姝映自然没有这般天真的幻想，眼下瞧着师彦恒的动作也没有阻拦，她只是不想被人逼着朝自己根本不接纳的人展露真心。其实无论是作为师彦恒的靶子助他铲除异己，还是作为他的妃子侍奉他，这些都是她身在此间不得不做的事情，没什么好因此自苦的。只有一点，她实在不想跟师彦恒有除此之外的半点纠缠，可这人偏偏要敲烂她对外竖起的屏障，仿佛能窥探到她的内心就像是打赢一场胜仗一般。
比起身体上的沦陷，薛姝映更害怕内心的崩塌。进到这深宫之中，她方觉其中之压抑煎熬远比自己想象得还要厉害，若是没有一颗坚定的心脏，很快她也会变成一具依靠圣宠而活，不断地为着一个男人去争去斗的行尸走肉，会忘掉她骑马奔驰过的绿地，会抛下她飞过风筝的天空，薛姝映不愿意变成这样没有过去和未来的人，她要守好自己这一颗心。
“陛下，心被困死了的人是没办法通过别人的灵魂来获取自由的。”
师彦恒拨开她肩上系带的手一顿，一双黝黑的眼望向她，带着威慑冷厉的目光，这是头一次薛姝映感觉到了所谓的帝王之威，可她却一点也不怕，反倒笑了起来，笑得花枝乱颤，活色生香。
师彦恒皱着眉，垂下的手掌紧握成拳，心中却无可避免地被这样的薛姝映所触动，此刻她真的很美，静水翻腾出汹涌波涛，却不是她的心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