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入宫
再繁杂的礼节仪式，有这么多人一起忙也在吉时之前忙完了。薛姝映着一身绿色绣百蝶穿花纹样的嫁衣，属实是光彩照人，顾盼神飞。
离动身还有一刻半的时间，薛姝映先要到老妇人处拜别，然后再出门。乐善堂还是往日的装扮，毕竟薛姝映这场婚嫁不伦不类的，虽说宫中迎人的排场不小，但也不至于通府张灯结彩，只在二房府中和大门口装点便够了。
瞧着薛姝映的模样，老夫人也有些恍惚，许多年前薛意莞出嫁时也是这般场景。只不过薛意莞身形高挑，气质也更冷肃，往堂前一站不像个新嫁娘，倒像个要披挂上阵的女将军。
思及旧事，老夫人有些伤怀，连带着态度也软和了些。在薛姝映向她磕头拜别的时候，亲手将她扶起来，只交代了一句话：
“望你在宫中一切都好。”
薛姝映抬眼便对上她的眼睛，想要说些什么，又发觉从前种种噎在喉头，最终也只化为了一句保重。
从老夫人处出来，薛姝映便要往大门口去。王淑兰扶着薛姝映一道走出乐善堂，就瞧见薛从海带着送亲的人等在院门口。
无论薛府其他人怎么想，王淑兰还是想给女儿最好的。她早早就吩咐下来，薛姝映入宫的礼节就按照嫁女儿一样来，新娘子出门原是要兄长背出去的，可惜晔儿还是没能赶回来，眼下只能让他父亲代劳了。
薛姝映知道这是母亲的安排，见父亲背过身去便也顺从地趴上他的背。薛从海走得很稳，薛姝映没受到半点颠簸，咚咚的心跳钻进耳朵，像急匆匆的鼓点。
“到了宫中还是要谨慎行事，伴君如伴虎，万不可掉以轻心。”
走了十来步，薛从海才斟酌着开口。自上次书房不欢而散，他就再没有和薛姝映单独相处过了。这会儿贸然开口，气氛也有些僵持，但他不得不嘱咐几句。
“嗯，女儿知道。”薛姝映小声应答。
不同于母亲甚至是老夫人，薛从海的话总带着一种训诫的意味，像是上官对待下属，而并非是父亲对待女儿。
一句话说完，二人又沉默了下来。薛姝映倒没觉得多不自在，毕竟父亲就是如此，只要她不主动挑起话头，他们之间也就不会有交流。
到了门口，薛姝映才知道别人口中的大排场和殊荣是什么意思。她一个尚没有位份的人，宫里竟然派了两副鸾鸟仪仗给她，并着六抬的攒珠绣花轿，在皎皎月色下流光溢彩，倒是担得起‘殊荣’二字。
越过门槛，薛从海将她放下，之后会有喜嬷嬷来背她上轿。王淑兰此刻已经泣不成声，薛眀芸也包着热泪，鼻头红红的，俱是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样。
没有时间再多说什么了，薛姝映只得迭声说着保重，随后便被送进花轿，透过轿帘看着薛府大门在隐隐绰绰的灯火中越来越远。
扶翠和抱香跟在迎亲队伍的后头，花轿两侧随侍的是嬷嬷和宫女，吹吹打打的喜乐薛姝映听不到，只觉得心跳如擂鼓，有些想跟人说话，却找不到相熟的人。
薛姝映半边身子都发麻了，入宫的路程并不远，离皇宫越近，喜乐声便越小，直至归于平静。
深呼几口气，似乎路上都紧张害怕完了，这会儿轿子一停，薛姝映由嬷嬷扶下轿，双脚踏上这片陌生的土地，心中竟还算镇定。
入了皇宫，这笑话似的迎亲仪式便算是结束了，另有一队宫人抬着步辇过来，薛姝映坐上去，这回扶翠和抱香倒是得以近身。
不同于在视线受限的花轿中，步辇被抬得高，又无遮挡，薛姝映能清楚地看到周围的景象。
今上不好奢侈享乐，在位三年，宫中未大兴土木，也没有修建过新的宫殿阁楼，眼前所见之红墙黛瓦虽美轮美奂一些细微之处仍能显出陈旧。不过到底是本朝历代帝王所居之地，其庄严巍峨叫人很难生出轻视之心。
“贵人请下步辇。”
步辇停在一处宫殿门口，薛姝映抬眼一瞧，‘春和宫’三个字映入眼帘，嬷嬷也在这时候开口，薛姝映收回视线，由抱香和扶翠搀扶着下轿。
春和宫的位置有些偏僻，连灯火瞧着都不如一路上燃得多，此时宫门大开，两列宫人跪在主路两侧等着薛姝映进门。
“奴婢恭迎贵主。”
薛姝映一跨过门槛，就听见众人山呼请安，只是对她的称呼很耐人寻味。也难怪，皇帝给了她鸾鸟仪仗迎亲的殊荣却又未封下位份，以至于请安问好也只能叫一声不伦不类的‘贵主’。
“都起来吧。”
更深露重，没必要在外头捱着，薛姝映让他们起身。一个年纪稍长些的宫女在前头带路，喜嬷嬷并着三五个宫人一道进了春和宫，剩下的人就都退下了。
春和宫并不小，只是景致十分清幽，如今正是春天，却一朵鲜花都瞧不见，按照方位，这处的日头应该也不大好，越往里走便越觉得冷清，实在不像是给后妃的住处。
抱香和扶翠一路上都未开口，自也注意到了这些，心中惴惴不安，连扶着薛姝映的手都不自觉地用了些力道。察觉到二人的紧张，薛姝映缓缓吐了口气，肩膀往下沉了沉，心道是自己一定不能乱。
到了主殿，其他人都留在了殿外，只有扶翠和抱香还有喜嬷嬷一行人跟着薛姝映进来。
殿内的布置还不错，也用红绸装点过，还摆了些寓意美好的瓜果点心，薛姝映被扶到床榻上落座，喜嬷嬷让她安心等着皇上摆驾春和宫便好。殿内一时只剩下她和抱香扶翠，总算有个能放松的机会。
“姑娘，要喝水么？”
扶翠压低声音问道。薛姝映点点头，又扶着头冠活动了下脖子，这冠子包括嫁衣都是宫里一道赏赐下来的，颇有分量，加之母亲也实在是疼她，身上披金戴银地坠了一路，实在是累得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