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殊荣
已经在住处上委屈了人家，便是为了自己的计划，师彦恒也不至于将薛姝映为难个彻底，便问道：
“可有旧例？”
檀升闻言，做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这事儿既问出了口，他自是仔仔细细了解过，旧例当然有，不过也忒近了些。
“有话就说，支支吾吾地做什么？”
檀升此人向来精明强干，进退得宜，很少会在御前露出这样的脸色来，师彦恒瞥一眼便知道，这是故意做给自己看的，无非是这旧例牵扯到了什么说不得的大人物，这才让自己开口。
“是，奴才斗胆……先皇时倒有一例，曾经的梅妃便是在先皇南巡途中被选中入宫，梅妃出身自潞州白氏，也是一方世家，先皇对其颇为看重，故而梅妃并未在南巡时伴圣驾入宫，而是另择吉日将其迎入皇宫，当时也并非大选，与眼前的情况倒是相似。”
檀升说罢，心中也有些忐忑，毕竟这可不是什么好例子。当今圣上乃是皇后所出之嫡次子，而梅妃自入宫以来便独得圣宠，数十年间，膝下更是添了五个儿女，先皇爱屋及乌，几位庶出皇子的风头几乎要盖过当时的太子，如今圣上的嫡兄——师东信。
不过这位太子素有贤名，文韬武略俱全，便是圣上再宠爱梅妃，也未曾动摇过他的东宫地位。随着几位皇子年岁渐长，夺嫡之争愈演愈烈，皇后与梅妃之间的斗争也从未停歇，以至于到了互相戕害性命的地步，若不是后来太子和先皇相继去世，恐怕这事儿到今日还未有决断。
提起这桩旧事，师彦恒也记忆犹新。不过他虽是皇后嫡次子，当时却没有什么参与感，毕竟先皇的东宫太子是师东信，只要有他在前头，就没有人会注意到还有师彦恒这么个人。
“既然有旧例就照着办吧！”
师彦恒说完肩膀一松，略略调整了个姿势又重新拿起书来看，不管檀升心中是如何震动。
要知道如今的太后便是先皇的嫡妻，今上的生身母亲，若是效仿梅妃旧制，岂不是又勾起了太后的伤心事？哪怕是亲生儿子也免不了心生嫌隙，那作为漩涡中心，又获此殊荣的薛三姑娘岂不是尚未入宫就得罪了太后娘娘？
檀升领命退下，一出门就瞧见了守在外头的花生。小崽子忙不迭地迎上来给他请安，又伸手帮他捶肩按腰——内侍就是如此，面对贵人免不了低头哈腰的，长此以往身上总有些病痛，这小子倒是有眼力见儿。
“一应事宜我都请示过陛下，待会儿你就将消息带给下头的人，还有……”
说到此处，檀升抬手捏住花生的肩膀示意他直起身子来。
“薛三小姐的事儿你别跟着掺和，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檀升的声音压得极低，花生却仍如雷贯耳。他知道自己的小心思肯定瞒不过师傅，却不知这位瞧着前途光明的薛三小姐又是怎么开罪了贵人，竟惹得师傅说出这样的重话。
“是，奴才明白，多谢公公提点！”
花生不是个蠢人，檀升公公是陛下跟前的人，有些消息外人不知道，他却能窥得一点内情。如今都将话摊开来说了，自己要还是一意孤行，那才是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见花生还算乖觉，檀升便也没再多说什么。想要往上爬并没错，可做奴才的最重要的还是要跟对主子，如今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就算这位薛三小姐将来有天大的造化，眼前的形势也不是花生这么个小太监能搅和在其中的。
二人话毕，师彦恒的意思也传了下来，一石惊起千层浪，不过安生了几日的后宫又随之躁动起来。
——
仙留宫
“啪！”
一只碧玉榴花杯碎裂在砖石之上，素环见状将服侍的宫人遣退，便听到孙菁华妒气冲冲道：
“真是好大的脸呐！先是不顾她那死人姐姐的丧期将人召进宫，如今连太后的脸面也不顾了？这还没进宫呢，就如此大的排场，要是叫她进了宫，陛下眼中安能有我？”
之前陛下赏了薛姝映两回，她还没当回事儿，可这次却叫她再也坐不住了。
如她所说，今上并不沉溺于情爱，登基之后对后宫之事更为淡泊，哪怕是与他年少夫妻的薛意莞，从来也都是敬重有余，恩爱不足。
这么个薄情帝王，哪晓得年过而立了，却对一个小丫头如此看重，不仅多有优待，还想方设法地替人抬高身份，这叫她如何能忍！
“娘娘，您如今身在宫中，便是再气不过又有什么办法，倒不如等那薛家女进宫后再做打算，您到底是陛下亲封的琼妃，还愁教训不了一个初来乍到的小丫头？”
素环轻声细语地劝着，孙菁华是真伤心了，骂完又捏着帕子拭泪，闻言也不为所动。
“琼妃？说得好听，后宫中的女子不还是仰仗着陛下的宠爱而活，任我千般手段，要是陛下铁了心地护着她，我还能有什么办法？”
“那太后呢？”
素环见不得孙菁华为此伤心动气，忙说道。
“有些东西瞧着是荣耀，实际上却是道催命符。当初梅妃入宫的排场可不小，引得前朝后宫多少人攻讦啊？又说如今的太后与梅妃更是相争了数十年的死对头，亲儿子效仿梅妃旧制迎了个女子进宫，她老人家心里自然是不舒服的，这气不能冲陛下撒，那要冲谁呢？”
素环到底是局外人，不似琼妃那般对陛下满腔情谊，有些事情便看得更清楚些。一番分析有理有据，孙菁华也听进去几分。
“那我现在就只能干看着陛下如此宠爱他人了？”
孙菁华虽然性子暴躁，可于情爱一事上又颇为脆弱，这些道理她未必不懂，但从前年少时，她也曾期待过对谁都不大上心的陛下能对自己另眼相看，她不曾得到的东西，如今却叫另一个女人拥有，她怎么可能不为所动！
听孙菁华这样说，素环也明白她的所思所想。孙菁华自幼备受宠爱，哪怕威严如孙总督，对这个女儿也是和颜悦色，纵容非常。
加之其身世显赫，自己又生得花容月貌，从来就没受过什么委屈，吃过什么苦头，唯有在当今陛下身上栽了个跟头，几年下来，不说释怀，反而成了心结，触之即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