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出行（二）
“看来我那位好二哥是真急了，连埋在户部的暗桩都动了。”
师兰台眉头一挑，真相倒与他猜想的没多大出入。
三月中，彭州下辖的毛和县义仓因天火焚烧殆尽，县令张安顺本已上书陈情请罪，可他手底下有个姓孙的县丞，颇有手段和关系，怕因此事被连累，竟是伙同彭州长史截下信件，又重新致信一封，以天火一事可平州中各县义仓折损。
义仓原是朝廷为了在天灾之时救济灾民而设，由各地官府负责收放粮食，但并非每年都有天灾发生，故而官员挪用其中官粮，亦或是以陈粮换新粮牟利的事时有发生，又因有些小地方皇权到底鞭长莫及，所以屡禁不止，若真清算下来，怕是没有几处义仓是理得清账目的。
那位孙县丞的信件甫一送到，彭州刺史邓清河便像是被人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不仅采纳了孙县丞的建议，更在彭州其他几个县中伪造相似事故来平账。
这事因着州县官员相互勾结，像毛和县令张安顺这等有良心的好官也迫于刺史挟制，处于孤立无援的境地，并不容易被揭穿。
可人在做天在看，三月底彭州突发山洪，冲垮良田、房屋千顷，无数百姓流离失所，正是需要官府开放义仓赈灾的时候，可彭州原就有许多粮仓上的烂账，后又为了伪造天灾毁去几处大仓，正要用粮时便是一副入不敷出的样，就是从别处调粮也远水救不了近火，以至于流民泛滥，引起暴动，连附近的州县都受到了影响，彭州刺史这才上折子请罪，不过话里话外也只认了失察之罪，至于此中原因却是只字不提。
朝廷遣工部侍郎前去赈灾，又派了侍御史亲至彭州督查此案，彭州义仓中的猫腻自是暴露了，只不过那邓清河还留了后手，先是威逼利诱孙县丞伪造账目和信件，又联合参与其中的州县官员将此事推到了毛和县县令张安顺的头上，以至于这位张大人蒙冤入狱。
而二皇子之所以按捺不住出手，自然是因为这位彭州刺史邓清河是他的人，那些贪墨的银钱粮食也有一大半入了他的私库，若是被查出来，后果简直不堪设想，这才急急忙忙地派人买通薛绍勤将张安顺关押入狱又用了重刑。
“这烫手山芋别人都避之不及，也只有薛绍勤那个蠢货上赶着接手了，真不知道薛从山那个老狐狸是怎么忍得了这么个废物侄子的。”
师兰台向来毒舌，黑鹰听了许多回也不敢附和，正好青钺敲门，忙舒了一口气。
“主子，您定了今日要去净水寺听明济主持讲禅，时辰不早该动身了。”
师兰台闻言轻啧一声，有些不耐烦地将身子朝椅背上一靠。他跟明济早年间有些渊源，自他留在皇城之后，也没断过来往。
明济和尚精通佛法，净水寺因他闻名，无论是贩夫走卒还是达官贵人都乐意听他讲经，只是师兰台实在听不进去，偏偏当初同他打赌输了，定下这每月去净水寺听他讲经的规矩，师兰台纵使不愿意，却也不至于耍赖。
“备马！”
师兰台利落起身，丢下句话大步出了门，青钺正要跟上又被黑鹰拦下。
“张安顺一事怎么办？主子还没吩咐呢！”
青钺瞧着黑鹰一脸纠结的样子，忍不住长叹一口气，也不知道这么死心眼儿的人是怎么通过层层选拔留在主子身边伺候的。
黑鹰没注意青钺的表情，也听不见他的心声，否则他一定会很骄傲地告诉他，没有层层选拔，因为在第一次百人乱斗的时候，他就把所有人都给打趴下了，自然就留下咯！
“二皇子的尾巴已经露出来了，不需要我们出手，自有人来收拾他，咱们静观其变就好。”
青钺说完也不管黑鹰想没想明白，撇开他的手驭着轻功去备马了，再晚点儿，主子能骑着他去净水寺！
黑鹰挠了挠脑袋，决定暂时不管这件事儿了，毕竟昨天主子还吩咐他去临江仙张罗一桌上好的席面，他可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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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薛姝映和薛眀芸还在山上的凉亭歇脚。
“你倒是没说错，果然是走几步歇一阵儿，真是累死我了。”
薛眀芸说着灌了一杯凉茶，春雨忙着拿帕子替她擦额头上的汗，这会儿巳时末，快到午时了，日头是越来越盛，爬了一半石梯就又累又热。
“是啊，我也好累啊，待会儿一定要用上两大碗斋饭！”
薛姝映热得脸红扑扑的，听薛眀芸这样说，忙不迭地点头道。
“你的胃口也真是好，我这样累上一遭是一点儿都吃不下了。”
薛眀芸摇头笑笑，从瓷瓶中取了些蜂蜜泡水后递给薛姝映，她不大爱吃甜，某个馋嘴的小鬼倒是喝得欢。
“我记得净水寺后山有些野生樱桃树来着，二姐姐要是不想用斋饭，那咱们去摘樱桃吧？酸酸甜甜的应该很开胃。”
薛姝映捧着蜜水惬意地眯了眯眼，又惦记上了樱桃林。
“若不是我知晓二伯母向来疼你，否则我真怀疑他们是不是克扣你吃食了，怎的满心眼儿里都是吃？这要是进了宫可怎么办？”
薛眀芸话赶话地说完，一时有些不自在。之前她对薛姝映进宫一事既嗤之以鼻又心有不甘，总觉得这个愚钝的妹妹不该踩在自己头上，现在又提起来，她自不会这样想了，但万一薛姝映介怀就不好了。
“没关系的，进了宫也一样，我不招惹别人，只关起门来吃好喝好就是了，我这脑子也不允许我再多想了。”
薛姝映瞧出来薛眀芸的不自在，乐呵呵地打个哈哈，她是一心一意地要做个安分守己的人，至于别人找不找自己麻烦……到时候再说吧！
“你呀，心性倒是稳当。”
薛眀芸瞧着对面人没心没肺的笑脸也不想再说什么丧气话，总之今天她将人约到这儿也是有别的安排的，先玩儿个尽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