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偏心
“母亲,来,吃这个。”
薛眀芸夹了一筷子豆腐酿给赵金香,却瞧着母亲还是一副神思不属的样子,碗中的饭菜一点都没动,便又问道:
“母亲,您可是有什么心事?多少还是用一些吧,身子最重要。”
却不想,薛眀芸刚说完,赵金香像是被谁踩了尾巴似的,一下就翻脸了,伸手拍得桌子砰砰响,指尖戳着她的额头就开始骂:
“吃吃吃!就知道吃!你哥哥都被停了职了,你还吃得下去?他是你亲哥哥,也不见你有半点心疼的!”
赵金香长相妩媚妖娆,只是疾言厉色时显得有些尖酸刻薄,薛眀芸被她的指甲戳得生疼,心里也来了火气,猛地起身躲开了她的动作。
“哥哥哥!后厨的老母鸡都没您念得多!薛绍勤是您的亲儿子,我便是捡来的不成?您总是指责我不顾念兄妹之情,可您的心里可还有女儿的位置!”
若在往日,薛眀芸约莫还不会跟母亲大声吵嚷,偏偏前些日子在薛姝映处怄了气,原就没处发作,这会儿又没来由地挨了顿骂,登时便怒气冲头了。
“反了!你这死丫头是真的反了天了!”
赵金香捂着心口,哼哧哼哧喘着粗气,显然被气得不轻。
“莫说长幼有序,便是你一个女儿家往后嫁了人也是要靠你兄长撑腰的!现在你不对他好些,以后若遇着难处,你好意思开口么?”
这话薛眀芸自小听到大,幼时她当了真,对她这位兄长是掏心掏肺地好,可有用么?等到的也不过是父母越来越偏的心和兄长的轻蔑戏弄!
“我不是小孩子了!兄长到底靠不靠得住,母亲应该比我更清楚一些吧?别以为我不知道,兄长为什么被停职?还不是因为他收受钱色贿赂,乱判了案子,冤死了人!”
薛眀芸哂笑一声,毫不留情地接了薛绍勤的老底。他的这位兄长幼时不听教导,长大了更是纨绔一个,若不是背靠薛家,依着他的性情,早就横死街头了,也只有父母不肯认清现实。
“你闭嘴!”
“啪!”
赵金香气极,甩手就给了薛眀芸一个巴掌,打得她一踉跄,桌上的碗碟都碰掉了两三只,噼里啪啦的响声在屋子里尤为刺耳,一旁伺候的丫鬟婆子跪了一地,只有打小喂养薛眀芸长大的奶娘跪在二人中间,挡住了薛眀芸替她求情。
“夫人!夫人怎么能同姑娘动手!夫人这几日心焦伤神,姑娘瞧着心疼,这一桌子菜都是姑娘亲自吩咐特意备下的,您这么做不是寒了姑娘的心吗!”
宋婆子说得声泪俱下,她身后的薛眀芸被打得脸颊通红,正捂着脸垂泪,见奶娘如此,忍不住委屈地开口:
“奶娘你不用管!让母亲打死我算了!”
薛眀芸往前凑了几步,作势要讨打,王婆子连忙抱住她的腿,将人拦了下来。
“姑娘!姑娘别这样!咱们先回去!先回去,春雨快将姑娘扶回房里!快呀!”
王婆子劝不动赵金香,只能先拦住薛眀芸,忙让丫鬟将她扶下去,自己匆匆给赵金香行了个礼也跟着追出去了。
“夫人何必跟姑娘闹得如此难堪,姑娘是真心孝敬您的。”
人都走尽了,只留下残羹冷炙一片狼藉,赵金香撑着额角歪坐在桌边,也是一副头疼恼火的模样。玉珍瞧着不成,走到身边来劝。她服侍夫人多年,夫人这一儿一女都是她瞧着长大的,说句不恭敬的话,芸姑娘对待母亲可比少爷强多了,为人处世也像样得多。
可在这个家里,姑娘就像块儿石头,总是不如男孩儿看待得珍重,这么多年下来,在纯粹的孝心也要给消磨干净了。
“那我……我也没想打她呀!还是不这丫头口不择言,气人得很……”
赵金香说着也有些心虚,她自是知道芸儿一片心意,只是那丫头对她兄长偏见颇深,这么些年了也没能把她这性子拗过来,这让她这个当娘的该如何自处?
玉珍听她这话,也深知自己多说无益,只另起了个话头:
“您也别为着这些小事生气,眼下还有更要紧的事儿呢,三姑娘一朝进宫,府中待嫁的嫡女也只剩下大房的婵姑娘和咱们姑娘了,奴婢可打听到了,那位想把婵姑娘许配给忠勇侯府世子,似乎已经有些眉目了……咱们姑娘年岁还大些,您可得心中有个成算啊!”
夫人见天儿的心思都扑在勤哥儿身上,别的也就罢了,可姑娘家的婚事马虎不得,一般人家都是提前一两年为女儿相看,像芸姑娘这样大的年纪婚事还没个影儿的姑娘真是少之又少。
“忠勇侯府?覃秋荣也是敢想,薛意婵那副娇惯样子,如何能做得了侯府的当家主母?”
闻言,赵金香心中甚是不忿。薛意婵那丫头她又不是没见过,娇气蠢笨,肚子里藏不住二两香油的人,忠勇侯府也能看得上?
“自古婚配讲究门当户对,忠勇侯府固然势大,可家主官至一品,婵姑娘的亲姐姐更是先皇后,如此家世便是婵姑娘稍稍差些,又有什么不能结亲的?”
玉珍这话说得直白,赵金香听着心里不上劲儿,却也没有半个字好反驳她的。她的出身不高,父亲只是四品光禄寺少卿,母亲更只是个县令之女,至于她的丈夫薛从原也不如他的两个哥哥,现在还在工部混日子,覃秋荣有这个底气把自己女儿往侯府里塞,她却是没这个本事。
“老夫人向来疼爱芸儿,难不成……难不成也不管她的婚事了?”
赵金香扭头问玉珍,才有些急心情。也怪她这个不争气的儿子天天惹祸,叫她跟在后头收拾烂摊子,连芸儿的婚事都顾不上,这会儿事情堆在一处,真是急死人了!
“夫人还看不出来么?老夫人年纪大了,心力早就用尽了,这府里的事她是能不管就不管,芸姑娘也及笄许久了,您可听过老夫人说要给姑娘相看人家的话?”
玉珍摇摇头,在赵金香耳边说道。夫人这些年,遇事是越发糊涂了,满心满意围着儿子转,分不出一丝心神来留意身边的人和事,有些事情还得身边人掰开揉碎了讲给她听。
“这……这,这不是逼死人吗!”
赵金香一听这话,登时也是六神无主,往桌子上一趴,忍不住哭起来,玉珍劝不住,院子里又是好一通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