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联手
眼见卿卿多看他一眼都不愿意，谢淮眼尾低垂，失落的收回视线。
林长君眼神一暗，酝酿着令人捉摸不透的迷雾，皇帝近些天不是身体不适在紫宸殿修养，今天倒是有力气下榻了。
她接过容嬷嬷递来的佛珠，明知故问道，“皇帝现在到淑宁宫来，应该不是来看晴儿的吧”，她先前已经派人去请过皇帝了，没想到派出去的人被潦草的打发出来，然后她没收到任何消息，皇帝就出现在了淑宁宫。
“你们全都退下，朕有话同太后细说”，太后身底下的人一动不动在，直到林长君给他们一个离开的眼神，宫内乌泱泱的人整齐有序的撤离。
顾芸卿余光落在他背影片刻，像是提前做出诀别，而后匆匆离去，不带走一片云彩。
等所有人离去，林长君背过身，哀叹似的合上眼：“逆子！哀家含辛茹苦把你送上这个位子，可不是让你忤逆哀家的！”
她缓缓转过身来，眼中陷入曾经的回忆，从前那襁褓中的婴孩，如今已成为玉树临风的儿郎。
他和先帝，太像了，以致于她总觉得，只要折磨这相似的人影，就能把曾经收到的痛苦报应到先帝头上。
她的爱情是失败的，如果用圆满形容一段良缘，那她的情路似是唐僧取经的九九八十一难，她经历了这八十一难，未得到梦寐以求的真心，换来的却是伤痕累累，爱而不得，转生成恨。
她的第一段情缘，是那杳无音讯的单恋，葬送了她前半生十八个年头。
她天真的以为只要能做那人的妻子就是好的，但人算终究不如天算，她被先帝看上，平白无故失了清白，入宫为妃，先帝许诺从今往后后宫中唯有她一人。
恰逢她情感受挫，以为这是上天给予她的补偿，了却她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夙愿，但先帝食言了，一朵朵娇花在这宫中争奇斗艳。
再后来，她爱而不得，转而生恨，送走了那个无情无义的男人，随后把她的儿子推上了那个至高处。
林长君唇角苦涩，眼里多了几分苍凉，但她的儿子却和他太像了，像到只要一看见，曾经的回忆就像澎湃的浪潮向她席卷而来。
于是她萌生了疯狂的想法，她此生没有得到心爱之人的真心，那她唯一的儿子，和先帝一般无二的人，也不配得到真心。
偏偏那个女人长了一张和她近乎完全契合的面容，她的想法由忐忑犹豫，变得直白又疯狂。
林长君想到这里，突然语气缓和些许，“从小到大，你从未忤逆过哀家的意思，为何到了那毒妇这里，你便一而再、再而三的触碰哀家的底线。”
她一步步轻缓的走下那高台，许久没有细细看她那从前乖巧懂事的嫡子了，他比以前更加高了，却也越发消瘦了，不再是整天围在她身边的小奶娃了。
林长君喉间酸涩，不经意的流露出慈祥的眼神。
但仅仅刹那，她眼眸又变回默然的冰冷，恍惚间差点就要心慈手软了。
她不能忘记曾经默默承受的痛苦，既然先帝造就了她的悲剧，那她就要他儿子的江山，让他的未来也成为同她一样的悲剧。
她怎会看不出来顾芸卿对待皇帝是真心的，她失了良缘，总得有人来陪葬。
林长君幽幽走过谢淮身侧，“你和先帝一个样，都被祸国殃民的妖精迷了眼！”
谢淮脊背如松柏，此刻却恭敬地低垂着头，倾耳聆听她的教诲，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自己，他不能让母后伤心。
从小到大，母后无数次的失落他都看在眼底，他拼了命修身养性，只为了让母后能真正开心起来，父皇对母后犯下的过错就让他尽力弥补。
“母后，朕何尝不知道母后对先皇因爱生恨，朕也知道母后这些年来的不容易，但朕只想说一句，卿卿是无辜的，母后何尝要为了曾经的往事，献祭卿卿的性命。”
“无辜”，林长君阴恻恻的冷笑，“她是无辜的，那哀家呢！哀家何尝不无辜，被先皇玷污了清白，哀家本来很快能成为那人的妻子了，那人不爱哀家又怎样，哀家守着、捂着，石头也能被哀家捂热了吧”。
她倏然失了声，摊开的掌心似乎道不尽那个满心欢喜的小女孩遭遇的无奈，“哀家好不容易坐上了这个位置，掌握了生杀允夺的权力，哀家想让她死，她必须死！”
“那母后不要怪朕无情无义了”，谢淮温润的脸上没了笑容，周身的气质霎时间如腊月寒冰，初露的锋芒令人心生畏惧。
“皇帝倒是有本事了，敢忤逆哀家的意思了”，林长君唇线下垂，威严的脸上带着不容置疑，“皇帝不要忘了，到底谁掌管了朝堂的天……”
她搬出半壁的权势，她掌管之下的天，乌云密布亦或者晴空朗朗，皆由她来定夺。
“太后莫不是忘了，本相手里，似乎也攥着同样的筹码，以势欺人的游戏，不带上本相怎么能行……”
来人慵懒地摇着一柄水墨折扇，温文尔雅，玉树临风，额间红痣惹眼，宛若不懂情爱的仙君。
谢淮余光轻瞥来人，爱出风头的人总算来了，他还以为他贪恋那点权力，不敢走这一遭了。
不过他时机倒是把握得好，偏偏在他束手无策的时候闯入，居心叵测，定是为了在卿卿面前大出风头。
沈经年同样注视着谢淮，眼神戏谑，带着调侃的嘲弄，堂堂一国之君，反倒被老妖婆瓜分了一半权力，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当初为何还要凭借着虚名从他手中把娇娇夺走。
夺妻之痛，没齿难忘。
沈经年此次出手完全是为了保住娇娇，如若不然，他和无能鼠辈哪能走到同一条战线。
“哀家记得后宫重地，岂由沈相一个外男私闯”，林长君神情很快由惊讶转为窃喜，沈经年竟然主动送上把柄，她肯定得好生利用。
“太后这个表情，当真以为沈相同别人一样能被你拿捏，太后应该不想今日之后的北离改名换姓吧”，沈经年倏然一合折扇，桃花眸溢着幽光。
“你敢！”林长君没有想到沈经年为了一个女人，丧心病狂到已经和她摊牌的地步了。
他这样有底气，难不成皇城之外已经被他手底下的精兵包围。
林长君脸色瞬间苍白无力，现在调兵遣将为时已晚，都怪她错估了那个贱蹄子在他心中的重要程度。
她眼刀冷冰冰的划了一眼沈经年，此人脸上又换上了春风和煦的笑容，温润的眉眼看上去极好说话。
顾芸卿在淑宁宫之外守候许久，迟迟不见两人出来，悬着的心沉到了黑暗寂静的海底。
该不会谢郎和经年哥哥都被太后为难了，经年哥哥一介臣子，擅闯后宫那可是掉脑袋的死罪。
若不是因为她，经年哥哥也不至于以身试险。
“皇后接旨——”，顾芸卿混乱的脑海里胡思乱想，太监突如其来的公鸭嗓打破了她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