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章 破碎

    前些年，主子因为流了太多泪，眼睛不太好了，所以屋里一直没放镜子，有一年送了一批礼物过来，结果主子在给小姐准备的礼物一块水晶石镜里，偶然照到了他如今的模样，当即就绷不住了，喊着闹着要抱着小姐一起死。幸好她当时眼睛已经不好了，再加上他带的禁卫够多，才拦下了下来。他们都这个年纪了，老是常态，更别谈主子还要定期给小姐输血，怎么可能还有当年的风貌。只是事实是事实，他好像怎么都无法接受。

    这些年主子把自己活生生分裂成了两个人，一个活在过去，一个牢牢掌控着现在，前几年他不止一次地说，无法接受有一天阿姐醒过来，看到他如今老的跟条狗似的模样。

    后来，不知道为什么，闹了大半年后，好像又想通了，终于不闹了。

    当年知道小姐的存在如今还活着的，算上他跟凌霄，已经不足三个人了。他，凌霄以及沈清河都是小姐救回来，也是她一手培养出来的，小姐于他们，是神。是她赐予了他们新生，以及超越这个时代的能力。后来，也是主子赐予他们站在这个时代顶端的无上权势，让他们得以大仇得报。

    所以他们这一生能做的只有追随，遵从。小姐说过，人，要知恩，感恩。

    年轻不知事的时候，他也曾怀疑过小姐是不是给他们打上了思想钢印。

    因为金吾卫超越这个时代的强悍战力一定程度上是因为主子给他们打上了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思想钢印。所以他们才能那么的无畏，忠诚 。用小姐的话说，这个行为是作弊是犯法，但等到了后来她发现时，想挽回，已经没有能力了。

    十来岁时，有一年，凌霄醉酒后说起了胡话，开玩笑说是小姐说不准也给他们打上了思想钢印，当即就被沈清河狠狠扇了一巴掌，沈清河说的对，谁都可以怀疑小姐，只有他们三个不能。他，凌霄以及沈清河都是常人眼里的怪物，他们这种怪物，如果没有小姐的教化，也许不知道哪一天就这么浑浑噩噩的死在哪个田野角落。谁都可以怀疑小姐，只有他们没有资格。

    而且小姐说过，思想钢印只对涉世未深的人有用，他们这种太早历经世间百态的是打不上思想钢印的。

    回想当年，也许就是这份与生俱来的怪物本能，才能让他和凌霄在得知小姐死讯后，在主子情绪全面崩溃的情况下，还能牢牢冷静的控制住当时的局势。这一定程度上也算好事了。

    其实当年在宫外平叛之时，他和凌霄接到太子传召的消息时候，还是很震惊的。本来他们预估，至少对方还要疯个十天半个月的，没想到这么快就好了，结果进宫之后发现神明台里主子还是抱着小姐不肯松手，不肯抬头，只是整个身体四周笼罩着一层青绿色的能量场，一个自称叫罗衣的女人接着凭空出现在他们面前。

    这个能量场他们只在小姐和孟凡出手时见到过。

    眼前这个自称罗衣的女人说，她跟小姐一样，也是来自未来，只是因为时空穿梭的原因，她晚到了三十年，等她出现查到同伴下落之时，已经是三天前的死战了。她拼命赶过去，现场只有一片焦土以四处皲裂是焦黑大坑。除此之外只剩下孟凡和季节度的两具尸身。

    现在她出现在这里，是想弄清楚，先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她说，面前这个男人死死抱着宁心的尸身不松手。问他话，又什么都不说。最后她只能想办法给外面的侍从假传旨意，让知道事情的先过来，她说，她是来帮他们的。这个能量场应该可以证明她的身份。

    听完对方描述，迟恕和凌霄两人面面相觑，小姐当年的任务，具体情况没有人清楚，他们一直都只是听令办事。多余的是真的一点都不知道。

    他和凌霄只知道，小姐来自未来，来他们这里是要杀一个叫季节度的人，还有一个师兄叫孟凡。除此之外其他的一无所知，眼前这个女人不管是相貌还是手段确实和小姐相似，身份应该不会有错，可他们是真的不知道。

    也许主子会稍微知道的多些，可是他现如今这种疯癫的模样，根本无法回答。。。

    凌霄迟疑了半晌，跟迟恕打了几个手势，眼神交流一番，看来他俩都想到了沈清河，正犹豫要不要告诉对面这个女人，因为沈清河是一直帮主子暗地里办事的，明面上基本没有出现过，后来主子能让小姐那么顺从配合，沈清河功不可没。也许沈清河会知道的稍微多一些。。。

    可没等他俩开口，只见那个名为罗衣的女人，径直走进了自己施加的青绿色的能量场，她已经解释太多，没耐心了。他和凌霄只能眼睁睁看着眼前的女人直接上前扒开了主子的双手，把小姐从主子怀里抱了出来。见此，他俩立刻拔剑对准罗衣，还没出手，就看到自己四周也出现了青绿色光圈，瞬间让他俩失去了行动能力。想喊外面的人进来，却发现连声音都发不出了。

    地上的罗衣抱着宁心一番扫视后，冷静地对着地上血色充满眼眶形如死尸的男人沉声说道：“你是她信任之人？她跟孟凡全身骨骼以及脏腑全部破碎，心脏里的光脑也都碎了，可她并没有像孟凡一样迅速骨化，你身体里是不是有她的血？”

    他跟凌霄瞬间警惕起来。知道主子被换过血的人就他们几个，小姐说过，换血的事情要绝对保密，连孟凡都不可以知道，这个女人问这个是想做什么。

    罗衣看着地上这个男人满脸灰白的死相，有些恨铁不成钢。“别装死了，起来，我有办法救她。”

    “你有办法救姐姐吗？”地上被精神力禁锢着的刘宴整个人被精神力压的趴伏在地上，听到可以救宁心，他宛如死尸般了三天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表情，他像个无助的刚出生的孩子一样，眼神涣散的盯着宁心的脸。

    “宁心还有的救，你身体应该被宁心换过血，甚至被连体质应该都被改造过，不然一个区区古人，你是没办法承受她的血，也不可能硬扛我的精神力这么久。所以告诉我先前发生的一切，也许我有办法救宁心。”

    “我都说了，你就能救姐姐吗？”

    “理论上是的。”

    “我不知道，姐姐什么都不肯跟我讲，她什么都不肯我插手，是后来有一次她出去做任务回来受伤了，伤的很重，我实在担心就自己想办法一直在查，我想帮她。可她什么都不说，她为什么不说啊，说了我一定会帮她的，我不懂，为什么不说啊？。。。”

    他这些天第一次开口说这么多话，嗓子哑的厉害，说着说着似乎终于找到了一个发泄口，终于开始崩溃，哭得泣不成声。阿姐说过，家人之间要彼此坦诚，他们都没有做到。。所以落得今天的下场，或许真的是罪有应得，如果当初他们可以彼此坦诚一切，那么也许就不会变成今天这样。他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