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过往
“是，殿下。”
等迟恕也离开后，太子也挥手让所有下人全部退下，缓步走到桌前伸了个懒腰，把桌上的布防图卷起来放好，忙到现在，终于批好了未来一个月禁军的军防，明天大婚过后，他估计也没什么心思干活了，朝政大事交给凌霄他暂时是放心的，可军防方面，他不敢大意，所以提前做好了部署，省的到时候阿姐万一知道了，怪自己玩忽职守，收好军防图，望向窗外越来越大的雨声。
四更的声音响起了，他倚在窗边的茶台上，听着窗外打更的声音混着雨声，不知道是不是心境的问题，他第一次觉得这声响如此美妙，这么的合他心意。
其实，他能理智地劝迟恕早点睡，也清楚自己也要早点睡，但却从前天开始怎么都睡不着了。他是真的很激动啊，明天过后，他跟阿姐就是拜过天地神明的夫妻了，是这个世界上关系最亲密的人了。只要一想到，他就止不住的偷偷想笑，虽然这份夫妻名义是他求来的，但是谁说求来的偷来的就是错呢？只要结果是对的，过程一点都不重要。反正只要陪阿姐到人生最后那一刻的那个人一直是他，什么方法又有什么所谓呢？他是真的真的一点都不在意用什么方法的啊。外人说什么，他从不在意，反正，只要季节度的消息在他手上，阿姐就不会离开，多好啊。
其实今天早上，他本来打算放过那些老匹夫的，但是他们千不该万不该提起了霍去病，当年阿姐嫁给霍去病，是他这辈子扎在心上最疼的一把刀，每想起一次，都恨不得疼的想死，他自己都从不敢多想起哪怕一次的事，这些老匹夫不知道从哪里知道的，竟然敢正大光明，叽叽喳喳的大清晨的在他面前说了整整一个时辰，所以，那就别怪他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龙之逆鳞，不可触碰。他寻思着，挺可笑的，自己这逆鳞可真奇怪，竟然是霍去病。
他费尽心思，坐到现在这个位置，可不是为了让当年事件重演的。这些老匹夫既然要让他痛不欲生，那就别怪他先下手为强了。既然选择要拿刀在他心脏上不停的搅，那他只能让他们先去见阎王了。毕竟他从小来被阿姐养的有些娇气，是最受不住疼的了。
不过没想到的是惊动了阿姐，诶，还挨了一顿训，不过没事，明天过后，他再多哄哄，就不信阿姐不心软，哼，死老孟，迟早有一天弄死他，让他老是爱管闲事。。。
其实说起来，他本名不叫刘宴，他的本名简单的可笑，叫李三，刘宴这个名字是阿姐帮他取的。阿姐说，“宴”字是取自河清海晏之意，希望他一生都生活在一个平平安安的盛世里，一生欢乐，得以嘉许。
他叫李三是因为从他有记忆开始，他就出生在一个地主家的奴隶家里，排行老三，所以平时被唤作李三，仅仅是因为主人姓李。
他的母亲也是地主家的奴隶，所以生出来的孩子自然也都是奴隶，从有记忆开始，无处不在的饥饿填充了他一切的生活。5岁那年，在他上面的大哥跟二哥病了，没熬过去都死了，于是他不得不承担起了照顾下面弟妹的责任。奴隶的孩子是没有童年的，他们从会走路开始就要干活，实在太累的时候，他也会问母亲，为什么别人家的孩子都有父亲来帮忙分担工作，他们家却没有呢？每次问道，母亲都会沉默良久，然后告诉他，奴隶的孩子不需要父亲。渐渐大了些后，他不再问了。
随着家里几个孩子年纪渐长，家里每日固定可以分到的食物已经拮据的可怜。
他所在的村子在阳曲村，村后面有座山，名清凉山。据老人所说，清凉山的晚上雾气厚重又轻薄，伸手不见五指，跟其他山的雾气不同，这里的云雾像仙女的衣裙，总是轻轻拂过山头，又悄悄退去，极为飘忽不定，灵动的有些诡异。若是入夜之后进山，人跟畜生不出一刻都会轻则昏迷，重则丧命。所以，山下的人们自有记忆以来，就被告知到清凉山有山鬼，到了晚上不可以进去，否则惹怒了山神，只有死路一条。除非是想寻死的人例外。不过山鬼也是很大方的，白天山里虽也有雾气，但不会伤人性命，所以白天的时候，村里的人们都会进山伐木出来换些钱，胆子大些的还会摘些野果子吃。
李三八岁那年，一天秋日深夜，他连续烧了一天一夜，母亲帮他求得主人同意后，他今天没有下地干活，但同时，他也没有分到一丝食物，只有母亲晚上睡觉前给他喂了一碗清水。到了凌晨，他实在太饿了，虽然烧没退，但是还是模模糊糊的摇晃着身子爬起来，一路跌跌撞撞地跑到了清凉山里，他太饿了，他想在死前做个饱死鬼。
结果刚进山，秋日凌晨的山里的雾气太凉，直接把他给冻昏过去了，等醒来后发现，天边已经蒙蒙亮，被冻了一晚，他竟然没死，不仅如此，他奇迹般的竟然退烧了，他在这座老人口中山鬼密布的大山里活了下来。人清醒后，他摘了一堆能吃的野果子狼吞虎咽得吃了，后来断断续续他又晚上偷偷跑进去过几次，最后确定了清凉山的雾气对他真的没用，靠着这份天赐，他拖着下面四个弟妹活到了九岁。
九岁那年，天大旱，人相食，奴隶是最早死去的一批，在绝对的天灾面前，山鬼已经不再被忌惮。经过短短半年，清凉山白天的时候挤满了人，不仅仅是本村的，还有北边逃难过来的人，灾民实在太多了，山里包括树皮都被挖了个干净。一年后，母亲为了给他们换取最后一点微薄的食物死在了一个陌生男人床上。
最后一点食物耗尽后，大旱终于熬过去了，他下面的四个弟妹也病死了三个。原来的主人因为天灾，决定卖一批奴隶给自己的资产回血，他被写入了那份卖出的名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