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反杀
买走李三的新主人对他很好，他还有一个很好听文雅的名字叫李怀民。李怀民是城里一个经营私人驿站的老板，在新主人这里，李三第一次吃到了新鲜的食物，穿到了合身暖和的衣裳，还有了属于自己的一个单独的房间，最重要的是跟他在一起干活的奴隶都长得干干净净，整齐周正，和他以前在地里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行走坐卧很有规矩，同伴之间没有了欺压争抢，因为主人给予的食物与衣裳足够。
到了这里后，整整一年的时间里，他每天早上醒来，都会恍惚一会，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因为眼前的这一切，真的好像一场梦。一年后，他终于有了这个年纪的少年应该有的样子，不再骨瘦如柴。
转眼间，他也十一岁了。今天是他十一岁的生日，他的生日是秋天，是丰收的季节，以往，母亲在的时候，都会在这一天，把自己的食物空出大半来，喂饱他，对于他曾经贫瘠的回忆来说，生日似乎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日子。
今年他的十一岁生日恰好也是个大晴天，午后庭院里秋日的暖阳晒的人似乎骨头都酥软了，他站在自己房门口，看着整个庭院里的人来人往，有些心动，可是主人早上吩咐过，今天他只能待在屋里，哪里都不许出去。
主人对他这么好，他来这里的第一天就暗自发誓，要忠于他一辈子，所以李三向来是把他的命令看做天，从不敢有一丝违背的。
直到傍晚，主人终于回来了，跟着他的还有一个陌生的，满脸褶皱的老女人，他们径直来到了自己房间，然后李怀民命令他脱掉了身上所有的衣服，躺到床上，好好伺候客人。
李三跪在地上，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开始颤抖起来，恍惚间，他好像闻到了当年母亲身上的味道。他终于明白，原来，奴隶只是奴隶，比从前更不堪的，他现在不仅是一个奴隶，还是一个暗娼。他终于明白，这个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一切的好都是有血的交换条件的。
李怀民对他的精心喂养只是希望他可以卖个更高的价钱。他想到了母亲死后，他从那个陌生男人床上把母亲拖回家，她一身恶臭，遍体都是黑色血痕的样子。他想起来了母亲死之前那双怎么都无法合上的眼睛，他不知道母亲死之前经历了什么，直到死，都无法闭眼。
他不甘心，整个人趴伏在地上，眼泪安静的大颗大颗地滴落在面前的泥地上，忍受着面前这个满脸褶皱的老女人，如蛇一般爬过自己身体的视线，他恐惧，愤怒，却只能慢慢的尽力放缓自己思绪，让自己颤抖的身体平静下来。因为他是奴隶，作为奴隶，听话是他唯一的价值。所以，他只能磕头认命。
“是”。
李怀民看着李三一如既往极度温顺的模样，满意的摸了摸精心蓄养的胡须，放心地离开了，看来这个苗子当初没买错，他母亲当初就是他手里的一个奇货，后来有幸伺候过一次大人物，事后大人物得知自己竟然睡了一个娼妓，勃然大怒，他怕被牵连只得随意把她卖给了乡下的一个土地主，土地主前年卖奴隶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了她娘，寻思着娘不孬，生出来的孩子再差也不会差多远。
李怀民走后，房间里只剩下李三跟客人。他学着母亲曾经的样子，温顺地脱光身上的衣服，躺在床上，任由满脸褶皱的女人抚摸着自己裸露的身躯，半个时辰后，外面的天终于黑了，女人也累了，躺在李三身旁睡着了，听着身旁女人熟睡后，渐渐如雷般的鼾声，李三眼中似乎笼上一层氤氲的雾气。
外面更夫的打更声突然想起，他面无表情的脸上像似突然被惊醒一般，随后，他颤抖着抓过身下的被子闪身捂住了女人的脸，然后整个人死死压在了女人身上。直到身下的人不再挣扎后，才喘着粗气，翻身下床，确定对方没有死透了，没有呼吸后，他把桌上备用的火折子吹燃后扔到床上，艳红色的火光慢慢从床幔上蔓延开来。
他现在脑子里什么都想不出来，只能一切凭本能行事，今天是晴天。他想用自己命跟老天爷赌一把，秋日的晴天，火势随风而起，轻易灭不掉，或者说，他也只能赌这场火灭不掉，就算到最后赌不赢，死无全尸，他也不想下半辈子做第二个他娘。
所幸，老天眷顾，一刻钟后，小半个房间终于全部烧了起来，接着他翻身从窗外出屋，躲在角落处。果然，入夜后，院里没什么人，他径直一路冲向后门，扒开一旁的狗洞，钻了出去，出来后，他没敢立刻开跑，而是缩在了巷口拐角处，等消息，三息后，院里就传来了李怀民的哭嚎声，火势出乎他意料的大，这才多一会，整个院子就已经黑烟滚滚，叫骂声，哭喊声，来来回回的人儿奔走的声混在夜空中，显得格外可笑。确定所有人都在救火后，他才离开。贴着墙根，沿着小路，找到了一个平时跟自己熟识的乞丐，骗他李怀民明天让他出城办事，但不想引起旁人注意，然后跟对方互换衣服后，又从地上抓了一把烂泥，胡乱往脸上抹开。
一个奴隶也许有人追，但一个乞丐，已经不会有人问津了，换好衣服后，他不敢停留，又连夜寻到了县里倒夜香的周老头，远远跟了一会后，确定今夜也跟往常一样 只有周老头一个人，他心跳如雷，第一次感恩原来自己也是有上苍庇佑的。在周老头拉着夜香车经过街角的时候，他悄悄尾随着跟了上去，不紧不慢的跟着车的尾部。周老头眼神不好，去年的时候还是半瞎，前天见面的时候，听他抱怨，估计现在已经快全瞎了，果然，出城的时候，守卫没有盘查，一个乞丐跟着一个倒夜香的老头，在这些官爷眼里，简直是绝配。等走远了，还能听到那些官爷的调戏讥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