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横死
鲁大人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不轻，从椅子上猛地坐直了起来。也就在声音响起的那一刻，他的胸口烦闷瞬间减轻了许多。那种有东西要钻出来的感觉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鲁成惊魂未定，颤声问道：“你究竟是人是鬼？！”
那个声音冷笑了一下，道：“鲁大人真是贵人多忘事，本座是神！这世间唯一的神！”
鲁成想起来之前和这个声音好像达成了一个协议，试探的问道：“你真的能实现？”
“桀桀桀桀！”那声音开始怪笑起来，听上去就像金属摩擦，刺耳难当。鲁成听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低头捂住耳朵。却只见自己胸前的袍襟之下，有一个拳头大小的东西慢慢拱了起来。
那东西一开始拱的还很慢，随着鲁成呼吸渐渐变得急促，那东西也越来越快。
鲁成猛地觉得心口一凉，一口老血喷出丈许，整个人趴在了桌案上，抽了抽，就再没了声息。
屋子里没有烛火，只有窗棱上隔着纸，透进来一点微蒙蒙的月光。只见鲁成尸身之下，钻出一个肉球，没有身体，只有一截如同尾巴一样的肉柱拖在后面。
那怪物迎着微弱的月黄，猛地一吸气，肉皮翻动间，现出一张狰狞的人脸来。
肉球抖动了两下，朝鲁成尸身看了一看，冷冷的说道：“既然你已经付出了报酬，你的愿望当然能实现！”话音一落，肉球飘飘散散，原地化为一缕黑气，绕着鲁成尸身转了一转。
只见从鲁成尸体上，一缕缕淡淡的血气冲出，缓缓被肉球吸入黑雾，最后更化成一条幽黑的虚影，顺着门缝钻了出去，没入门口师爷的体内。
师爷身子猛地一震，双眼瞬间变得漆黑透亮，看不到眼白。两个眼珠子中央，那个狰狞的人脸渐渐隐去。
只见他深吸一口气，回身推开书房，又轻手轻脚的把门带上。看都没看横尸当场的鲁成一眼。径直走到书架前。探手从几部书的后面摸出一个巴掌大的雕像。
幽暗的光线下，看不出雕像的材质，隐约却是个人脸龙身的形象。师爷拿手轻轻的抚摸着雕像，喃喃自语道：“血月当空，万灵归真！真神降世，天下大定！”
这时候他才望着鲁成的尸身道：“老爷能成为真神降世的见证人，是你莫大的幸事！别怪我！这个朝堂，你这样的人，活不久！”说完到门口，猛地一把拉开书房门。对着外面大喊：“不好啦，老爷遇刺啦！来人！快来人啊！”
鲁成府里闻声，陆续有人赶来，一时乱做一团。师爷指挥众人收拾现场，转身却出了大门，隐入夜色中去了。
大过年的，洛都接连发生大事，永安大帝彻底怒了。两个负责治安的行政主管都遇刺了，想想就让赵贞坐立难安。
“这已经不是打朕的脸了！这就是谋逆！打的是大梁的脸！”赵贞在临时召开的小朝会上怒吼连连。“谁去查？朕不管是谁干的，一天之内必须找出来，朕不想下一个掉脑袋的是自己！”
面对永安大帝的怒火，在场的众人一时噤若寒蝉。
老丞相殷郊铁青着脸，一言不发，站在那里继续当吉祥物。东王赵裕因为身子弱，赵贞体恤他，给了个座位。这会也双眼微闭，静静的不出声。
三省六部的主官一个个也眼观鼻，鼻观心，如老僧入定一般，没有一个吱声的。
玉清殿上，只听得到永安大帝重重的喘息声，显然气的不轻。在场的都是老臣，一个个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才混到这个位置，明哲保身的道理比谁都明白。
这时候谁出头谁倒霉。摆明了眼前是个巨坑。且不说这么短的时间里，能不能查明真相。至少目前为止，负责查案的那个二百五自己都已经凉了。谁还敢跳出来？
换了以前，一时查不出什么，还能随便找个替罪羊随便顶个包。这在官场都是熟例，私下里讲究个互相遮掩，你好我好大家好。
只是这次事情已经危及到他们自己的身家性命了，再这么做，无疑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大梁朝三百年来，还没有接连两个官员遇刺的先例，更别说其中一个还是三品的正官。
见一时冷了场，旁边的太子赵凌，忍不住眉头一皱，出声道：“几位卿家都是朝廷股肱，父皇一向仰赖诸位。如今此事虽然蹊跷，但却事关众卿安危，社稷稳固。竟无一人愿意为父皇分忧吗？”
顿了一顿又郑重的道：“儿臣虽不才，但中骏包裹之志不灭。既然众位大人都有顾虑，儿臣愿以微薄之力，为父皇解忧，担此重任！”说完，走到殿中跪下，向赵贞行了大礼。
永安大帝看着趴在地上的太子，脸上阴晴不定。又扫了一眼泥塑木雕般没有动静的众人，眼神渐渐变的凶厉。他刚要发作，只听赵裕淡淡的说了一句。
“此议不妥，太子贵为国本，岂可轻易涉嫌。”赵凌的意思他当然明白。太子显然是把这件事当成了一个机会。事情当然不需要太子亲自去办，但是只要揽下这个主办的差事，所有功劳都会成为太子的政治资本。
“真是一代不如一代！”赵裕心想，这个侄子一心要稳固自己太子的地位。毕竟赵贞有两个儿子。虽然早早将赵凌立为太子，但他的母亲虽贵为皇后可不如弟弟赵轩的母亲得宠。
更何况赵轩的母亲和永安公杨承宗的夫人卞氏是亲姐妹。永安公手里又掌着兵权，甚得皇帝信任，无疑给赵轩又添了不少筹码。
永安大帝春秋正盛，这几年按着规制每年都有新晋的美人入宫，说不定什么时候再生出个一儿半女的，又是潜在的威胁。
只是他这里只想着争功，却完全忽略了前主办鲁成的暴毙。
赵凌见自己的叔叔出言阻止，心里冷哼一声，抗声道：“有事儿子服其劳正和天道。更何况本王身为太子，当以天下为己任，又怎会害怕区区宵小作祟！”
他对东王赵裕一直有成见。自己是亲侄子，赵裕却对自己一直冷冰冰的。没来由的对永安公世子杨宁青眼有加，好的让人嫉妒。坊间甚至有传闻，杨宁是赵裕和卞夫人的私生子。坊间传的沸沸扬扬的。若不是赵裕身子太差，恐怕相信的人更多。
赵裕摇了摇头，不愿意再搭理太子。却听永安大帝冷冷的道：“没听见你叔叔说吗？给朕滚回去，瞎凑什么热闹？”
这一骂，把赵凌臊了个满脸通红，却不敢跟自己父皇争论。不情不愿的爬了起来，回到原位站好，心里暗暗恨起了赵裕。
这时候有内监禀报，永安公杨承宗觐见。不等永安大帝说话，杨承宗高大的身影就出现在了殿门口。
他顶盔掼甲，大步流星走上前来，单膝跪地道：“臣杨承宗叩见陛下，请恕臣甲胄在身，不能全礼！”说完也不等招呼，自顾自站了起来。
旁边赵裕抬眼看了杨承宗一眼，似笑非笑。
永安大帝不耐烦的摆摆手，道：“你这莽汉，什么时候学会说这些漂亮话了？还不能全礼，你前日纵兵当街行凶的时候怎么没想到礼？”
杨承宗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我这不是出门的时候老婆，啊不！是贱内吩咐吗。好歹现在也是国公了，大过年的要说点有学问的话，不能让这帮酸秀才看了某家的笑话！”
他老人家一句话，倒是好几个大臣都差点没憋住笑出来。永安大帝一向宠信杨承宗，更是被逗的莞尔，殿里气氛倒是松弛了不少。
赵贞又问道：“你这老匹夫，什么时候消息这么灵通了？你来也是为了鲁成遇刺的事吧！”
这话就不太好回答了，即是永安大帝对杨承宗来意的疑惑。更深一层，却是对一个领兵大将居然对京中消息如此灵通的怀疑。
在场的除了永安大帝之外，哪一个不是到了殿上才知道消息的。杨承宗这个不请自来，在别人看来，还是有些蹊跷的。
杨承宗压根没想太复杂，咧嘴诉苦道：“陛下有所不知，鲁成今天下午到某家府上来过。说了半天废话，让某家给赶了出去。当时也没太在意。”他顿了一顿，又道：“后来听说他离府之时突发心悸，还是我的老管家杨安，及时给他送了药才救下来的。”
永安大帝点了点头，这些事他都知道。
“后来杨安跟某家说起此事，某家想起来，这心悸的药还是陛下赏赐的。此药虽立竿见影，却是救急的药品，有些后遗症，还需要隔两个时辰再服一颗百辟丸去去虎狼之气才好。所以某家让杨安晚上又给他送了一颗去。救人就彻底嘛，回头再因为这玩意出点什么意外，某家也说不清不是？”杨承宗解释道。
“没成想，杨安去的时候，说他们府里哭声一片，一打听才知道，鲁成也遇害了，据说死状和罗元一般无二。微臣觉着蹊跷，这不赶紧过来。一是看顾陛下安全，二是看看可有什么用得着某家的地方。”